柳儿彻底懵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凤姐见机,忙道,“且别站着了,坐下说罢。以后说话的日子长着,不差这一会子。”说着拉着两人落座,一一说了开来。有那不通的,自有赖嬷嬷婆媳言说,不大工夫,柳儿倒是明白了个中缘故,却心内五味陈杂,并没有想象的那种欣喜若狂。
其实说也简单,这年轻妇人,闺名叫做杨秀姐的,是柳儿的亲姐姐。柳儿爹娶了后娘不久,杨秀姐就被卖了出去。当时柳儿不过两三岁,也不记事,早忘了还有个姐姐,况且前世也没见过。
这杨秀姐也算是命运两济了,被春大奶奶卖给了一户人家,因着自己聪敏能干,后来深得主子老太太的信赖喜欢,后来给了儿子当姨娘。儿媳妇死后,索性把生了儿子的杨秀姐扶了正,如今已经是那家的当家奶奶了,且生了两个儿子,算站稳了脚。
这户人家其实跟贾家还有些个关系,正是贾家二老爷的便宜门生,叫做傅试。如今做了通判,也颇有家资。早年其实不过是个有几十亩田地秀才,好歹算是沾着书香门第的边罢。
至于杨秀姐如何找到柳儿,却还是因着当初牙婆子的女孩儿,如今已经嫁为人妇的琴姐儿。这琴姐儿的相公,和傅试是同宗,素日两家有些来往。女人们闲说话儿,尤其杨秀姐还是琴姐儿她老娘倒腾出来的,终究有一日说到了杨柳儿。这一世柳儿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一路走来,一打听便知。两下里一碰,再几经周折,总算确定,找到了赖嬷嬷,带着来见贾母。
老太太是老人家,最喜这种善恶因果、亲人骨肉历经艰苦,终究团聚之类的戏码,如今看着这两姐妹相认,乐得很,当即让杨秀姐留下吃了饭再走。
其实姐妹俩哪有心思吃饭,只不能驳了老太太面子,索性说话的日子在后头,先陪着老太太絮叨一番,吃了午饭,老太太给了柳儿几日假,当着杨秀姐的面,又把柳儿一通好夸,方才打发她们姐妹自去团圆。
柳儿不比杨秀姐,没见过这阵仗,一时回了家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杨秀姐,让跟着的俩婆子在堂屋喝茶,柳儿也让冬春两姐妹陪着招待,两个径自去了内室说话。
这边柳儿给她沏茶,杨秀姐则拿眼打量。屋子倒是颇宽敞,北面短炕,西边靠墙挨炕是两椅隔着一几,铺着梅红撒花椅垫子,两人便是坐了这里。
杨秀姐这一看之下,倒是很有些意外。
先看见当地窗前的绣架,她是识货的,这绣架虽说在她眼里不算贵,但可不像一个普通丫头能舍得用的东西。至少她当年,最风光的时候,也用不起。挨着绣架不远,是一张书案,上面整齐地摞着几本书,并笔墨纸砚俱全,边上更有一个瓷缸子,插着许多卷轴,倒像是字画了。靠着东墙,则是一架气死猫的架格,透过直棱,可以隐隐看见里面摞着满满的卷轴。边上另一架多宝格上,则摆着两架垂着火红流苏穗子的桌屏,并几个玩器摆件。挨着角落里高高的花几上,一盆兰花倒也青翠舒展。
也不必看妆奁箱笼,只看这两样,她这个妹子,就有些个意思了。她们家老爷,也算读书人家出身,最讲究这些。小姑子也是从小跟着一起读书识字,如今虽不能说出口成章,也算能写会算,吟诗作对的,跟她哥哥也能说得来。
柳儿一个做人丫头的,颠沛流离,弄不好还要受打骂刁难,又成日家要伺候主子,若真能识字,想来很是不易。这可不是一般的心气了,至少她自今也没见过这样的。
贾家什么人家,杨秀姐也有所耳闻,爷们都不爱读书,丫头都是睁眼瞎才正常。
一时看柳儿的眼光,又自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另,谢谢j...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