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板子去掉孙姨娘半条命,可真正剜心刻骨之痛的,却是儿子的背叛与厌弃。
到底是顾及府上少爷秀的面子,行刑过后并没有直接将孙姨娘打发去庄子,也没再关进柴房,而是抬回了她原先的院子。
一路过来,被多少人冷嘲热讽孙氏已然记不清了,也麻木了,从儿子说出送她去庄子开始,从安定侯绝情地转身之时,孙姨娘的美梦已经全然破碎。
三十板子,打碎的不仅是孙氏的尊严骄傲,还有她活着的全部期望,留下的惟剩这苟延残喘的破败身子……
傅怀柔不顾嬷嬷的阻拦,一路哭着跑进房间,看到孙姨娘被胡乱丢在床上,从腰到膝弯全是血迹,满身污垢,头发散乱,身边却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不由大哭出声。
“娘!”傅怀柔想去掀开她的衣服看看伤势,踟蹰许久却实在下不去手,血迹已经干涸,黏在伤处,一撕必然疼痛钻心。
到底还只是几岁的小女孩,自絮衣玉食的养着,何曾见过这般血腥场面。更何况在这个家里,娘亲一直是她所有的依仗,祖父祖母不喜她,嫡兄嫡姐厌恶她,就连一母同胞的哥哥,也时常对她没有好话。唯有娘亲是真正对她好,一心替她谋算,即便她人微言轻,也在用全部来庇佑她。
若以后这侯府里只剩她一人,她又该如何讨得一条生路?
可如今,向来无所不能的娘亲倒下了,还要被赶出府去,庄子里是什么地方?那是偏僻山野间,专门用来安置犯错了的奴仆的地方,去了那里哪还有命,娘亲又是被革除了名分的,不用说也知道日子会有多难熬!
傅怀柔嘤嘤哭泣:“娘,我们去求父亲,父亲向来怜惜你,必舍不得让你出府9有二哥,哥哥向来得父亲看重,有他帮着说话,一定会没事的……”
孙姨娘眼珠动了动,嘴角勾起个扭曲的笑容,以往秋波荡漾的勾魂双眼此刻充满了仇恨,嘶哑着嗓音道:“是你哥和父亲……亲自发话处置了我!你觉得……求他们有用吗?”
“不可能!”傅怀柔被她扭曲狰狞的笑容吓得连连后退,“不可能……你是哥哥的生母!是父亲最宠爱的妾室!怎么会,怎么会……”
孙姨娘闭了闭眼,她再也料不到会被自己亲生儿子将了一军,不愧是她和侯爷的儿子,狠毒如母,凉薄随父!
傅怀柔哭着喊道:“那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娘,你不能有事,你出了事我怎么办……不然我们偷偷找舅舅,舅舅必然会帮你的……”
孙姨娘缓缓摇了摇头,这会儿子被傅怀安打击得心灰意冷,实在疲于算计,从枕下摸出一枚钥匙,塞进她的手里,轻声叮嘱道:“柔儿,娘自身难保,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这些年攒下的全在这儿了,别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哥!女孩子……总要有点私房傍身!”
傅怀柔更觉心痛如绞,哭着趴在床头:“不要,娘你别说丧气话……等父亲气消了,再把你接回来……”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定然是送她去庄子上的奴仆来抬人了。孙姨娘看着女儿稚气哀切的面容,眼角滑过一行泪,忽然抓住她的肩膀,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一字一字厉声道:“答应我!宁做穷人妻!答应我,绝不给人做妾!”
傅怀柔吓得不行,肩膀一阵剧痛,忙不迭点头哭道:“我答应你……”
孙姨娘颓然放开手,屋子里忽然涌进来几名粗使婆子,二话不说将人往被单里一裹,粗暴地抬了出去。
傅怀柔无助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哭成了泪人。
孙子身体没事,孙女又守在床边尽孝,华老太太即便身上还有不适,精神却已经大好了。
傅清扬捧着一碗燕窝羹服侍老太太用完,取了帕子给她擦嘴,笑着道:“刘大人的医术果然高明,我看大哥绝对不会误了春闱的。”
华老太太更觉安心,笑叹道:“相信经过此事,远哥儿能有所长进,也不枉他遭这一番罪。”
傅清扬笑着安慰道:“大哥心里是有成算的,祖母不用过于担忧。”
华老太太眯了眯眼,畅快开口道:“可把那个搅家精给撵出去了,如今家里是再清净不过!”
孙姨娘被打板子,可是让全府上下一起来看的,那血腥场面颇是震撼了一些不安分的,这几天宅子里那些姨娘侍妾都消停不少。
傅清扬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孙姨娘虽不安分,可以往并无如此偏激做派,怎么忽然想起来给大哥下药?我琢磨着,说不得有人推波助澜了一把,便细细审问了几个下人。果然前些天孙家大爷来过,就是那两个娘子也是孙大爷帮忙买来的!”
华老太太冷冷一笑:“孙家不过是傍着承恩公府的狗!早些年孙家可是承恩公府的家奴,后来梁太后位主中宫,其中少不了一位孙嬷嬷的帮助,为了扶今上继位,孙家颇是帮着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q上登基后,明面上不好赏赐孙嬷嬷,便寻了个由头将孙家脱离奴籍赐了良人出身。”
后来孙家借着承恩公府的名头,在梁太后帮助下捐了个匈,出身又更加高了一等。以至于现如今,在帝都这种王孙贵族聚集的地方,孙家虽比不上世家阀门,也被老牌贵族家庭不齿,但也勉强算个小小新贵。
傅清扬若有所思:“难怪当初孙氏冲撞了母亲,也没受什么重罚。”
华老太太看她一眼,笑着摇头:“这你就错了!孙氏能保有一命,不仅是因为孙家,她当时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