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终究是没有等到陆司淳。
在他回国的前一天,她就登上了飞往圣彼得堡的飞机。拖着行李箱出门时,望着房间里的物什,却变得沉默。原来一个人生活过的气息那样容易带走,不过只是收拾了几件旧的衣物,带走一些旧的东西,便会觉得,带走了旧的一切。
这房间里还有纪卓庭的气息,两年来相处的点滴日子一针一线地把两个人缝在一起,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可是如今她离开,就像一场彻头彻尾的逃离。
没有告诉纪卓庭,也没有告知陆司淳。
她瞒着所有人,只身一人,便拖着精简的行李箱去了机场。过安检,上飞机。直到飞机起飞,她的心都是起伏不定的,像是弹跳不止的蹦蹦球鲺。
机舱外的天空一碧如洗,蔚蓝清亮,雨后朝霞绚烂分明,白云袅袅,仿若一幅蕴着艳红色的洁净丝绒。望着外面变得寥廓遥远的天和地,她只觉自己的心慢慢沉淀下去,就像沉入了海底,变得宁静。
她突然想起了纪卓庭囡。
想起他的粗鲁他的无礼,也想起了他的沉静他的深稳。他会嘲笑她会讥讽她,也会心疼她怜惜她。他让她哭让她笑,让她喜又让她惊。说到底,他有一颗心,会温柔、会缠绵、会怜悯,也能轻易拨动她的任何情绪。
她还是第一次正视她对纪卓庭的感情。
跌跌撞撞而又仓皇匆忙。
两年的时间不短,足以让两个人滋生感情。不管那感情是爱情,亲情,抑或是友情。都不重要了。她到底是他的妻,明媒正娶,甄氏钦点的纪家二少夫人。走出去,不管是名门望族,还是达官政要,都要称她一声二少夫人。也不管他纪卓庭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媒体上面报道的,都是她余生和他纪卓庭。
他们有感情,总是好的。
而对于陆司淳,她如今只是愈来愈离不开他。
仿佛已经骨肉相结,心血相连,分不开,斩不断。若是执意要让一个人先走,那便又是一场撕心裂肺的残忍凌迟。
这些日子与他的相处,也让她变得愈来愈胆小脆弱。
她想不起以前她与陆司淳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了。她甚至没有一丝印象是关于他们之间的爱恨纠缠的。她只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她想,她跟陆司淳之间,肯定是有过爱情的。他们在一起了,甚至……
可是她不明白他们如何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来?
如果相爱,为什么又没有在一起?
在一起了,为什么没有走到最后?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满是怨恨,歇斯底里?
她怎么那么恨那么恨?
不应该的。
陆司淳对她,比对他自己还要好。为什么会让她恨了他?不应该的。
她想想还是会觉得难过,心底焦灼不安,像是有滚烫的沸水溅到了她的心上,掀起一阵阵灼痛感。
曾经那样心心相惜的两个人,他给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与体贴,她予他缠.绵悱恻的情意与依赖。明明可以好好走到最后的两个人,却为何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来?几经冷漠和强忍,把所有的感情都剥得一干二净,扔到过去的匣子里尘封起来,不闻不问。住在医院里的那些天,每每午夜梦回,她都会反复梦见陆司淳的怒与痛。梦里的陆司淳,面部表情那样清晰那样颓然那样刺眼。
让人心碎。
那些曾经的回忆与痛苦,刚被吞进腹中,就变成了锋利的刀刃,每一个转念,都疼得揪心。
她到底是难过的,为他的痴,为她的遗忘,为他们曾有过的过去。
从沸城飞往圣彼得堡,将近花了四个小时。余生因为最近老是失眠,一上了飞机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变成檐角堂前的一只燕子,飞到陆司淳的跟前,叼了一枝杏花给他。他接过杏花,细心折掉上面多余的枝杈,再转送给旁边依偎着他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约莫15、6岁,穿一袭艳丽的大红长裙,留一头乌黑松软的长发。长发中分,编成麻花辫搭在单薄的脊背上。她安安静静待在他身边,是极素净清减的一副模样。女孩一只手里擎着一枚竹制风车,一只手里持着他刚刚递过来的杏花。恰有风吹过来,她连忙护着杏花,另一只手里的风车却像白鸽子一般,在眼前扑哧扑哧转起来。
瞧见她这般紧张的模样,他笑,“原来枝枝是惜花人。”
她看着手里的杏花,说:“我不是惜花人,惜花人就不该折花了。我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又是一笑,“我知道了,枝枝是折花人。”
她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说错了,我既不是惜花人,也不是折花人,我是如花人。”她将那枝杏花别在鬓角,翘起兰花指,用清清冷冷的声音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闻见她清脆婉转的戏语,他瞋视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却带着深深浅浅的宠溺之意,他说:“古灵精怪。”
她隔着幽寂的光线凝视着他,纠正地说:“我不是古灵精怪。”话毕,她拈起自己的裙摆,娉娉婷婷转了一个圈,再回眸来盈盈一笑,端的是千娇百媚,顾盼生姿,“我是淑女。”
“好罢好罢,枝枝是淑女。”
头顶上一簇一簇的洁白花瓣,在风中灼灼绽放,像蝉翼一样轻轻颤动。他到底是服了她,站在一树半透明的花雨中,眸如星,眉若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