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四十余岁,一个简单的圆髻盘在头顶,身穿半旧布衣,略无纹饰,身形消瘦,如果不看脸的话,打眼望过去,跟寻常的中年女子也无甚两样,甚至还不如便宜堂姑姜四娘打扮得光鲜亮丽,然而这抬头一个照面,便见面似满月,剑眉朗目,眸光有如寒星,猛地对上,姜唐竟然心头微凛,仿佛心底最深沉的角落都能被照得无所遁形一般。
不用介绍,光凭这份强大的气场,姜唐也能知道这位就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的战神将军嬴展飞了。
“见过嬴将军。”
“见过义母。”
三人几乎是同步发声行礼。
嬴展飞目光已是快速地在三人面上掠过,笼统地微微点一头,“都不必多礼。”
嬴展飞先是看向嬴远,目光中带着嘉许,“阿远,这一趟辛苦了。”
嬴远仍如往常般的面瘫,只眉稍微微抬了几分,眼神更亮了个几度,然这微妙的变化,不是熟悉的人也瞧不大出来。
“不辛苦,倒是幸运,将嬴九和二皇子都带来了,只可惜未赶上昨日的大战。”
说起来,这两个人只能算是添头,主要的任务么……
不过,虽然他星夜兼程,去得迅速,然而若非小师妹自己足智多谋,本事高强,撑不到援兵的话……
嬴远立即在心中抹去了这个假设……也不看看是谁的小师妹?
就算守不住青崖村,以小师妹的身手,要在乱军中保命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嬴展飞点点头,“这回蛮兵虽然大败而逃,但还未伤到根骨,将来你们这些小辈,有的是机会一试能耐……”
嬴远应声,“义母说的是。”
这一路上能看得出来,这位实在是个话少的,面上表情那是长年不化的冰冷,然而一到嬴将军面前,似乎格外的驯良,姜唐便天马行空地想着,估计这位是真当成儿子和继承人养大的,肯定特别崇拜这位义母吧……
嬴展飞又看向郦星河,明显地被这位京城探花郎的容貌给震了下,不过也是那种长辈看小辈那种惊叹式的欣赏,“这位便是郦状元的公子郦小探花?”
又伸指点了点桌面,“当年那个小粉团子,转眼长这般大了……”
当年郦星河被掳到边城,郦松风向嬴展飞求救,二人一道出京,却是在姒荣霸占的军屯里发现了小家伙郦星河,这件事也成了姒荣丧命,嬴家军和朝廷决裂的诸多由头之一。
嬴展飞对小郦星河还有挺深的印象,也是因为这小家伙简直要比他亲爹生得还俊秀,粉嫩粉嫰的特别可爱。
郦星河微微躬身,“正是小子星河,将军当年援手相救之恩,小子衷心难忘。”
嬴展飞摆了摆手,“当年救你的另有其人,这功劳可并不是我的。”
郦星河微微一怔,心想当初姜家父女并未出头露面,之后便移居到了京郊平山县,嬴将军就都知道了?
再一想据说有个青山道长,是姜唐和嬴远的授业师父,大概是因为她的原因?
想到那位传说中武功高明却不显山露水的高人,收的徒弟是他们两个,郦星河就有点微酸。
他资质也不差啊~
只听嬴大将军又发话道,“听说你也想到我们边军来?”
“是,小子幼时曾经在边关住过一段时日,记忆犹深,愿为小卒小吏尽微薄之力。”
郦星河虽说得诚恳,但想做点实事是其一,另一个重要原因嘛……嘿嘿。
嬴展飞听得一拍桌案,展颜而笑,眼角笑出温暖灿烂的纹路。
“好!郦小子有志气,我们边城就欢迎你这样文武双全的年青人……哈哈,日后看他们那些酸儒们还好意思说我们边城都是不通文墨只知打杀的大老粗!”
姜唐站在一边,面上保持着微笑,目光在光秃秃的帐内左右游移一番,再次确认,这位大将军那是真穷……三人一起进来,嬴大将军先问嬴远的话,再问郦星河,正是先亲后疏,从来没见过的自己在最后……好像也挺……正常的吧?
却听跟前两个谈笑风生的嬴大将军默了几息,这才道,“这位便是姜家囡囡?嬴远的小师妹?今年还不到十八岁?就能自己想办法保下全村人的性命,当真机智……”
虽然是笑着,但这声音大概是先前说多了话,听着略有点发涩。
姜唐背着手姿态跟小学生似的,左手在后头悄悄挠挠右手,面带羞涩,“晚辈正是姜囡囡……大将军谬赞,其实保下全村,也主要是有村中大家伙的出力,还有郦探花的石堡图纸……还有,若非嬴远师兄及时率兵赶到,只怕蛮兵还是会打村子的主意,那时会怎么就不好说了……”
所以说,老百姓打不过民兵,民兵打不过正规军,这打仗的事,还是要靠专业的啊!
嬴大将军面上的笑容微敛,诡异地看着她,沉默了几息。
姜唐,“……”
什么情况?
不是师傅青山道长让自己来参军的吗?她是怎么跟嬴大将军说的,怎么嬴大将军就跟面试官瞧着不大满意地求职者于是心里各种犹豫似的?
姜唐正想说两句话告退,好去见青山道长时,嬴大将军看了眼嬴远。
“阿远,郦探花远来,还不熟悉地方,你带郦探花去各处转转,瞧瞧风景……”
郦星河嘴角微抽,风景?
是说不远处那战场上满地尸山血海,昏鸦满天飞的风景?
因为嬴大将军这句要求,不得不跟着嬴远出帐子的郦星河,站在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