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慢点,”刘仲连忙摇手道,“阿嫣你一下子说的太多了,伯公记不住。”
张嫣转着水灵灵的眸子抿唇而笑,得意而又矜持。却被身后的刘盈扣了一下,“你就是鬼灵精。”他斥道。
“哪有?”张嫣抱怨,扑到刘仲身边抱怨道,“伯公你看,舅舅尽欺负我。”
“阿嫣啊,”刘仲却没有顾她这边,郑重而又迟疑的问道,“这样子的话,真的就不会有人看我的笑话了?”
“当然。”张嫣脆生生而坚定的点头道。
“您还可以专门雇个师爷,帮你统计哪一亩地的收成最好,收成的时候送一把给皇帝阿公,没准儿阿公要大大夸赞您呢。”
当然要夸赞了,真这么下去,没准儿就整出个先行农学家来了。
刘仲大慰,道,“夸赞不夸赞不要紧,只要三弟不嫌我丢他的脸就好。说起来,。盈伢子,你是特意过来看爷爷的?”
“嗯。”刘盈鞠道,“听说爷爷最近身体不大好,侄儿心里挂念,特意来看看,伺候膝下。”
“我知道盈伢子你孝顺,”刘仲笑道,“你来了,你爷爷看到你,自然就开心了。”
太上皇刘昂,生于丰县乡里,娶妻生子,一生碌碌,并不比别人特别半分,到了年老,却名为天下所知,因为,他有一个做皇帝的儿子。
见到了孙子,刘昂的确很开心。
用过晚膳,刘盈坐于祖父膝下,说起长安近况,道是父母皆好,姐姐鲁元前些日子又生了一个儿子,母子均安。
忽然间,刘昂大声道,又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刘盈的额,“你那个三弟,我这做爷爷的统共也没见着几面。盈儿啊,你是不是教那些腐儒教傻了,他日后可是要夺你的储位,你一味这么老好人的让着他,小心哪天——没你的好果子吃。”
刘盈怔了好一会子,才淡淡道,“如意,他是我弟弟。”
“笨盈儿,”刘昂抱着酒嘟囔道,“你爹和你娘那个坚毅狠辣的性子,怎么生出你这种温吞吞的儿子?”
老年人上了年纪,就很容易困顿,待侍女伺候太上皇洗漱上榻安睡,刘盈提了盏灯出来,外面夜色如水,几粒闪闪的星子嵌在天边,温柔的睇望其下乡野。
“太子殿下。”阶下披甲执戟的太上皇卫尉郦商以军礼向刘盈请安,?冠之下,抬起一张英武的脸。
“郦将军,”刘盈有礼笑笑,“孤想出去走一走。”
“太子请行便是,……商会遣人远远跟着。”
郦邑城是是一副熟悉的样子,仿佛很多年前,还是孩提的他与堂兄弟一起穿过的丰城街头,巷陌沟渠,一一见过。
“阿嫣,”刘盈笑道,“你没有去过丰沛吧?”
自然没有,张嫣摇头,“丰沛,很漂亮么?”
“乡野地方,哪有什么漂不漂亮的。”刘盈失笑,夜色中一双眸子安然沉静,“不过到底是出生的地方,忘不掉罢了。——你阿母这次回长安,第一眼见到我,就告诉我,‘真怀念故乡啊。’”
单纯,清朗,所有厉害皆不及威胁生命的丰沛故乡。
也许,该怀念的不是丰沛本身,而是丰沛悠远滥觞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