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张嫣点点头,不怀好意的望了眼刘盈的背,耍赖道,“舅舅背我。”
“你自己又不是没有脚,干嘛要人家背?”少年板着脸训道,却又在望着女孩困顿的脸色后心软,上前微微屈膝,道,“上来吧。”
张嫣闻着他身上久违的松香气息,安心的闭了眼,感受着身下轻缓的颠簸,昏黄的烛光在少年脚下投出温暖的光圈,从中心到四周,渐渐淡去。张嫣呢喃道,“舅舅,”
“嗯。”少年轻轻应道,不曾停步。
“你是一个,很温柔的好人。”
刘盈怔了一怔,微微苦笑,“不要对男孩子说温柔,温柔对男孩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对国之储君而言,更是要不得的东西。
“好。”她答应。
但我会一直这么相信,并心存感念,因为,你就是这么一个人,本质里铺着一片温柔,永远不惮以最善意的心思去相信别人。
“舅舅,”
“嗯?”
“你喜欢郦邑,胜过长安吧。”
——因为郦邑,是你的另一个家乡。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温柔的原乡,它的名字,也许就叫家乡。
背着女孩走回寂静长街的少年轻轻顿了顿脚步,用迷恋而又疏离的目光打量了一眼身边熟悉而又陌生的巷陌人家,许久之后,他轻轻道,“阿嫣,你不知道,无论再怎么像,不是就是不是,永远不可能变成是。”
每一个人的家乡只有一个,它不是随便改改面貌装装样子就做的了假的。郦邑会让他觉得更接近故乡一些,可是他心中的故乡永远只有一个,那是远在天边的丰沛。
甚至,就算他真的回去,那也已经不是他心中的故乡了。
稚弱的女孩儿懂不了他的心思,她已经昏沉沉的即将坠入梦乡。
“舅舅?”她最后喊了一声。
“嗯?”他不厌其烦的答道。
“没事儿。”
可是舅舅,只有生过同样的病的人,才知道病痛是怎样的滋味。所以舅舅,你是不是也曾经,在亲人的聚散和身份的变幻程中,茫然不知归路?
每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出生,都不可能一帆风顺直到永远。于是他或她总有一天会得到属于自己的伤口。这世上快乐的人有千种快乐,悲伤的人就有千种悲伤。别人的快乐是别人的快乐,自己的伤口依然是自己的伤口,快乐可以与别人分享,伤口却只能由自己静静舔舐。它不可能因了别人的安慰就自行消失,到最后,还是得我们独自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