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哼了一声,淡淡道,“吕郎君,好巧,你也来东城啊?”
刘盈苦笑。
看起来,阿嫣的气到现在还没有消呢。
“你明知道,”他深深的凝望着近处这张熟悉娇美的容颜。低声下气,“我是为你来的。”
“吕郎君这是什么意思?”
张嫣沉下了脸,“我们不过是沙南城中有过两面之缘的邻居罢了,其他的话,我不想听。”
东山之上,山路曲折盘旋而上,草木丛生。张嫣沿山路而上,见了中意的香草,便停下来,用铁嬓⌒牧根带土的挖掘。置在背篓之中。回过头来,见刘盈正侯在她身后。
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不近不远。也不开口和她说话,只是用目光凝望着动静皆宜的她,沉静而又温柔。
“姓吕的,”小刀终于忍耐不住,跳起来。“你听不懂话么?我家大娘子都说不认识你了,你还跟在我们身后,想要干什么?”
刘盈面色一寒,小刀只觉得面前原来柔和的面孔骤然间凛冽起来,饶是他半大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霎时间也觉得背后冷汗都浸了出来。仿佛面前这个男子,在表象的温和之下,有着他所不能承受的威压。
“小刀。”张嫣急声斥道,声音带着浓重的斥责,和隐藏在其中的维护。
刘盈听明白了,收回目光,“沙南不过是个边陲小城。小厮亦缺乏礼义。”目光转回到少女身上,轻哼一声。“这次我看你的面子,放过他。若他不思悔改……”
话语中对自己的不屑,小刀听得明显,忍不住心火暴跳,却害怕连累到自家大娘子,勉强忍住了,去看张嫣,张嫣面色一阵淡淡的红,淡淡的白,人这般无礼,家里阿媪就是这么教你的么?”
那也是恶客自己越礼在先啊。
小刀在心中嘟囔,只是怵于张嫣的积威和钢槽对刘盈的畏惧,没有说出口,不甘不愿的喏道,“吕郎君,奴婢刚才无礼,还请见谅。”
张嫣在这场与刘盈的对峙中,本是一直站在上风,却因为小刀的这次莽撞,在气势上弱了下来,吃了不小的亏。负气道,“小刀,东西已经采够了,我们回去了。”
小刀应了一声,将铁嬋拥搅吮陈ɡ铮背到背上,率先走到山道上去了。
与刘盈擦肩而过的时候,张嫣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道,“你出来这里,家里不能没人,还是尽早回去吧。”
刘盈凤目一闪,透出欣慰意味,“我自然是要回去的。——只要我妻子肯原谅。”
张嫣哼了一声,迤逦转身去了。
晒干的辛夷有一种芬芳辛辣的味道。将白桦皮磨成粉末,以一定的比例混合,再添上苏木,白矾,清香中略带一点骨子里的涩,便是她心中想要的香骨。
——香亦有骨。如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一样,毎一品香各有不同。香与人相得益彰,才是真正的香道。
香粉尚带着潮湿的气息,张嫣用铜拨子拨弄着圆簸中的香粉,听到廊上急急的脚步声。
“大娘子,”青葵在门外禀道,“有县府吏官上门寻你。”
“县府吏官?”张嫣讶异抬头。
服役于各县县府的吏员为县令自行聘雇,并无品级,但是因为操持经手实务,在平民之间有相当大的权威。此时,两个青衣小吏便在堂上候着,见一个女郎从里面出来,拱手问道,“可是孟家娘子?”
“是。”张嫣问道,“不知两位此行前来是……?”示意小刀将荷包递到二人手中。
这二人不动声色的接过,捏了捏,面上便笑的更加和善,“孟娘子放心,不是坏事情。吕御史两天前到了我们沙南县,请孟娘子去叙话。”
张嫣古怪的朝院子东墙望了一望,喃喃,“这样啊,我知道了。”
这事情定是与刘盈脱不了关系。
她心中怄气,刘盈的这一招,出的算是点到了她的软肋上。
她不愿意跟他回去,继续做大汉皇后,那么,她现在的身份,不过是沙南县的一个平民罢了。与他相对的时候,还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不需要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但若他通过官府的手段权威,
年长的胥吏等了一会儿,见她不曾动弹,便不耐烦声气起来,“孟娘子还是快点跟我们走吧。不然御史大人等久了。我们可吃罪不起。”
看吧?一个没有任何权势的民女,又如何能抵抗官府的权威。
今上七年秋六月,长安中的天子遣十三监御史分赴大汉各郡县,以九条察事,为司讼者,盗贼者,伪铸钱者,恣为奸诈论狱不直者,擅兴徭役不平者,吏不廉者。吏以苛政故劾无罪者敢为逾侈及弩力十石以上者,非所当服者,凡九条。御史虽本身官秩只有六百石,并且只有察举权,没有治事权。但所察几乎包括地方所有政事,并且直达天听。素来被地方官员极为忌惮尊敬。吕御史刚刚进入沙南县,唐县令便将县衙让了出来,自己另找了一间民居办公。
府吏领着张嫣入了县府,却没有带到二堂。而是往东跨院而去,在门前立住,“小的奉命领路到这里,孟娘子自己进去吧。”
整间屋子在县府东侧,虽然不是在正中轴线上,但独立成院。构建清雅之处,不下于正堂,此时门扇虚掩。四周屋舍俨然,只是静无一人。
她推门而入,见屋中靠墙的一面设着一排书架,上面放着密密的竹简。一方长案设在上首。案后二人一坐一侍立,案上灯光明亮。刘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