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相国猝然色变。
……
“韩侍长,”在长信宫下的侧殿中,御史中丞曹窟质问道,“你是陛下身边最信任的中臣,陛下离开之前。将外事交付我,内事全托给了你。如今匈奴入寇,天子蒙尘,虎符却不见了下落。调兵之事,太后尚可以以书节调动,若要屯于上郡的大汉精锐军队出发对战匈奴,则必须要虎符才能服众,那虎符究竟在何处,你到底知不知道?”
“曹大人说的哪里话?”韩长骝怒目而视,“我与大家自小一处长大。如今大家有难,我心里难道不急?只是,大家当初成立符节台。将三枚御玺以及虎符从御史寺调出,却只将皇帝行玺与皇帝信玺存放在了符节台,虎符之事,竟是没有露过一点口风。韩长骝若有虚言,当遭天打雷劈。”
他语调激愤。曹窟顷刻间冷静下来,“是窟莽撞了。”他诚挚歉言道,“如今正值生死关头,咱们都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在这个时候,当通力合作才是。陛下既然调派颍阴侯灌婴屯军上郡。便一定会留下虎符。不如好好想想,陛下离开之前那阵子,可曾有过什么不同之处。”
“这……”韩长骝沉吟起来。
……
刘邦初起于草莽之时。毎逢大战,以一道诏书,一节羽檄调动军队,也是常有的事情。后来大汉立国,以青铜做虎符。一剖为半,皇帝与臣子各持其一。待调兵之际,命使臣持玺书、虎符出发,在当地官员的见证下,共同调动军队。虎符为兵权凭证,而玺书明确带兵将领的战事任务和权限,只有二者共同存在,调兵才算完全合法。
左相国王陵在心中计较:曲周侯郦商与吕氏一直亲近,若天子驾崩,吕家倒台,他也不会再有好前程。这才肯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仅凭符节便带领巴蜀材官出战;颍阴侯灌婴为人看起来虽然莽撞,却立场中立,且胆大心细,处事谨慎,若没有虎符,却未必肯拼上前程赌在吕氏身上。偏偏之前天子调遣往上郡的军队,是大汉最精锐所在,若不出战,对匈奴就没有了取胜的把握。
而且,最紧要的是:
王陵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有说出心中忧虑。
天家春秋尚盛,不过二十有四,膝下并没有皇子。若此次真的在北地蒙难,这大汉煌煌万里河山,威严未央长乐二宫,又该何去何从?
思虑之间,他不经意的抬起头来,与吕后目光在空中一碰,又迅速各自避了开去。
希望天家平安无事。
毕竟,这大汉,实在经不起又一次长君崩逝的噩运啊。
……
吕后的面色重新坚毅起来,“外间明细,本宫自有打算。这朝中诸事,就要拜托老相国了。”
“太后万万不可,”王陵连忙拦到,承诺道,“这是微臣份内之事。老臣便是拼尽了这把血脉,也会护卫皇家到底。”
“那好,”吕后扬起下颔,道,“本宫值此危难之际,暂且以太后之身,暂代国事。”凤眸微挑,坚韧明亮,带着说不尽的威严,“那么多年的风浪,本宫都闯过来了。本宫不信,本宫会倒在这里。”
暗夜微垂,长信宫中一片寂静,茅草在墙角青铜饕餮香炉中吞吐着香气。
吕后重新睁开眼睛,将软弱褪去,拾起骨子里的坚韧、刚强,声音清冷,“苏摩,将永巷中那对母子带进来。”
“诺。”
穿着洗的发白的麻衣的孩子,脚上鞋履破了一个洞,露出脚趾。站在富丽空旷的殿堂之上,怯怯的看着上首华丽威严的女子。
“怎么看上去这么瘦弱?”吕后皱眉问道,“今年几岁了?”
苏摩忙笑道,“太后可是忘记了。这孩子是今上三年三月的生辰,今年五岁了。”
“是么?”吕后淡淡道,“看起来可怜见的,若不是知道,谁见了都会以为才三四岁吧。过来。”
男孩向母亲方向瞧了瞧,得不到任何提示,又看了看上首的女子,终于慢慢的走过去。
吕后握住他枯瘦的手腕,“你叫什么名字?”
“……阿娘叫我团子,永巷里的其他人都叫我小山。”男孩虽然害怕,话语却说的极清晰。
“山?”吕后沉吟了一下,“你可知道,你姓什么?”
男孩的面色猛的暗沉下去,许久。方嗫嚅道,“我没有姓。”
吕后唇边浮起一点冰凉的笑意,拍了拍男孩的脑袋,记得,“你以后姓刘。大汉皇朝的刘姓,就是你的姓氏。”
她起身,走到跪伏在下面瑟瑟发抖的绿衣女子面前,“你就是那位袁使女?”
“……是。”
她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我大汉皇长子的生母。岂能是这样的懦弱女子。将孩子留下,你自个退下吧。”
“太后娘娘,”袁萝抬起头来。愕然的看着面前的尊贵女子,露出一张并不年轻的面容。永巷这些年来的艰难生活,将她磨砺的太过于粗糙,丝毫不见二十余岁女子的青春。
当此是时,一驾普通的青布牛车正从宣平门驶入了长安城。
白衣青年登上亭来。拱手拜道,“侄儿见过叔父。”
戚里一间宅子庭院中的广亭上,玄衣中年男子回过头来,笑道,“贤侄来了。”
“贤侄刚到长安,”青年朗声笑道。“还没有安定下来,便过来拜见叔父。还未多谢叔父遣人相告之恩。”
……
从廷中高台往下望过去,是长安棋盘密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