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殿里,吕太后悲恸惊惧之下,振作起来。未央宫中,新封的袁少使却只觉得宫廷之中,嫣红柳绿。
新进的少使往椒房殿晋见张皇后,在配殿侯了一会儿,听的帘外守帘侍女笑道,“女御长来了。”掀开帘子,一个身着六百石绛衣女官服饰的青年女子从内出来,揖道,“婢子见过少使。”
“不敢。”袁萝手忙脚乱的避过,“妾只是四百石少使,姐姐却是张皇后身边的得力女官,位列六百石,如何能得参拜于妾。反倒是妾该参拜姐姐才对。”
赵荼蘼目光掠过袁萝面上惶然神情,抿嘴笑道,“少使是主子,荼蘼不过是一介奴婢,自然该当大礼参拜。”
“这样啊……”袁萝嗫嚅。
荼蘼笑的端容,“不劳多言,张皇后闻少使新晋之喜,特赏赐黄金五百斤,明光锦两匹,银釦器两盏,少使在椒房殿外拜得两拜,便算是谢过恩了。”
袁萝恭敬接过托盘赏赐,放在一旁,再拜叩谢道,“妾袁氏,谢过皇后娘娘厚赐。”
赵荼蘼含笑看着新少使恭敬的退出椒房殿的背影。这位袁少使,看起来,倒不是一个麻烦的人。但是,她在这座宫廷中也过了这么多日子,明白了一个道理,从来没有人是真正无辜的。
每一个初进宫廷的人,并不是都天生都具有野心和心机的。只是时势造成了不得不争的地位。如果袁萝永远都是长乐宫中一位拘在深宫永巷的家人子,也许她不会生出什么野心。可是当命运让她成为了未央宫的新少使,并一步一步走向更光明的未来,她还能一直永远是那个笨拙的洒扫宫女么?
楚傅姆从屏风后转出来,道,“那个小侍史若准备好了,就送到这位袁少使身边去吧。”
“是。”荼蘼应了,复又问道,“按制,少使身边有两名宫女,一名内侍伺候。永巷归属于少府,不是中宫直属,我们插人进去,是不是太过于显眼?这时候,椒房殿动则得咎,我们若是一静不如一动,是不是会更好?”
没有听见回答,抬头看着傅姆,楚傅姆含笑看着她,“自皇后娘娘事后,荼蘼你倒是长进了。”
荼蘼惭愧不已。
“只是,你要知道。”楚傅姆抬起头来,声音冷下去,“如果大家还在未央宫,以他的仁义,椒房殿上下性命无恙。但如今这种状况,稍有不慎,只怕椒房殿上下倾巢不存。越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越是要打起精神来。不能给敌手一丝机会。”
新进的袁少使,便如同投入沸腾的粥中的一滴水。因了皇长子的缘故,成为除了天子笃病,未央宫中最惹风波的人。
“寇大监,”袁萝将右手搭于左手之上,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揖礼,“今日。我们母子终于出头,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我母子二人从前受了大监救命之恩,阿萝愿意为大监做牛做马,以报大监的恩情。”
寇安伸手扶住了袁萝,冷笑道,“怎么,难道袁宫人仅仅得了一个少使的名分,便满意了?”
袁萝讶然抬头,嗫嚅道,“大监。阿萝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懂,我便说到你懂。”寇安声音清淡,“若是之前。皇长子能够得承认身份,袁宫人得封少使,的确也该知足了。只是如今,大家病重,膝下并没有皇子。太后娘娘将你们母子从永巷中领出来,这其中的用意,你不妨思考一下。”
第二天,袁萝起床,对着铜镜沉思,宫女燕宁在身后为她梳理略带枯黄色泽的长发。忽听得袁少使轻轻问道,“燕宁,你觉得。张皇后为人如何?”
燕宁吃了一惊,见铜镜中袁少使的神情沉静,便乍着胆子道,“张皇后……,这些年。未央宫中倒没有说皇后娘娘不好的。”
袁萝微微沉吟。
癸未,天子在病中下旨厚赏皇长子及其生母袁少使。
乙酉。以袁少使德才兼备,升任美人。椒房殿里张皇后用皇后印玺盖印,认可了这份升迁旨意。
丁亥,封皇长子刘义为恒山王。
日复一日的惊喜令袁萝受宠若惊,只觉得生命中所有的苦难都已经过去,从此之后,她便是人上之人,那些肮脏的,灰色的,过去,都离她远远的,她再也不用回到那个逼仄的永巷小院,她剩下的人生,将会一片光明。
袁美人行在未央宫秀丽的亭台楼阁之间,有着不自禁的欢喜。忽听得假山之后,传来切切切的私语之声。
“瞧情形,大家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在宫人面前露面了,只怕病的不轻。”
“这么说,岂不是……”
另一个宫人挡住了她的话,“胡说八道。”
她拦的住这个,却拦不住那个,另有宫人在一边沉吟起来,“……如此说来,袁美人岂非飞黄腾达?”
假山后静的一静,那位先前拦着别人说话的宫人轻轻道,“是呢,……待到皇长子继承大位……”
“你以为太后为什么在短短一个月中连续两次提拔袁美人的位份,不就是为了给皇长子一个体面的身份。太后是大家的亲母,都对大家的病不抱希望了,何况其他人?只可惜张皇后,出身尊贵,从小受疼宠,如今年纪轻轻就要面临守寡的境地,膝下无子,只怕以后就艰难了。”
乌兰与燕宁寻着袁美人的时候,她正站在一株柳树下,神色怔怔,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