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道令高亢而清亮的声音传彻在高庙之中,“陛下有旨,三刻之后将进谒高庙。”
“陛下法驾即刻将至,高庙诸人速开中门迎驾。”
怎么可能?
吕后惊疑不定,盈儿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她都以为他多半没有幸存生还的可能了,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并全副仪仗到达高庙?
怎么可能?
刘襄面色剧变,从未央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在椒房殿养病的根本不是皇帝本人,也因此,太后吕雉才急急的找出皇长子刘义,并先后策封为襄成侯,常山王,都是为了今天封皇太子做准备,在皇帝“病重大渐”之后,推出来做下一任幼帝。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高庙?
天子回来了。
高庙之中,百官喜形于色。
自八月匈奴入寇消息传出来后,天子便“卧病不起”,回未央宫中“休养”。十万匈奴大军尚陈列于大汉边境,函谷关内外,诸位成年诸侯王也都开始窥伺、蠢蠢欲动,大汉国可谓遭遇内忧外患,此时,天子终于“病愈”归来,一举打破此时长安城的困局,实乃大汉邀天之幸啊!
一时之间,在所有人举目注视之下,远远的,长安城安城门中门大开,天子法驾卤薄属车三十六乘,拥簇着金根车从御道之上一路行来。侍中参乘,驷马开道,大旂十有二斿,其上画日月升龙,左纛以牦牛尾为之,威仪赫赫。
中侍长韩长骝高亮的声音扬起来,“陛下圣驾驾到。”
众臣跪伏在地。“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众卿请起。”
刘盈从金根车中下来,走过高庙之前的陈道,在庙台之上转过身来,举手虚扶众臣道。
多月不见,头戴通天冠、一身十二章玄裳的皇帝,身形看起来比从前见消瘦不少,面色苍白,微微憔悴,果然看起来一幅大病初愈的模样。
高庙仆射令人抬来玄表纁里的坐榻,刘盈掀起衣裳下摆。坐在其上,这才将目光投向跪伏在其下的刘襄身上,“朕在未央宫中养病。都听闻了齐王大闹高庙的事情。如今,朕既然已经亲来,齐王有何不满,不妨说说看,朕在这儿听着。”
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刘襄跪在下头,只觉得冷汗涔涔直下,脑袋嗡嗡作响,只是道,“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刘盈举手轻咳,盯着刘襄一会儿。方道,“你竟然不说,那么朕来说。”
“昔日奉常叔孙通制大汉礼仪。凡皇子封王,百官陪位,遣御史大夫庙立即可。朕重病之时,将国事暂托于皇太后,皇太后亲临高庙。足以代替朕躬。朕却听闻高庙中事,虽在未央宫养病也不得安宁。只能亲自走一趟。怎么?”他望向齐王刘襄,“齐王侄还有何疑虑?”
刘襄失魂落魄,将头抵在抚地交叠双手之上,失魂落魄道,“臣不敢。”
从见到刘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刹那起,他就知道,他这一次算是彻底失败了。只是幸得还没有算完全撕破脸,只得紧紧抓着之前为汉家社稷着想的借口,再顿首道,“陛下,臣只是以为,常山王母家卑弱,臣等宗室皆认为不堪配宗庙承祭之位。”
……
这一次,刘盈默然了一会儿,方开口道,“诸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朕不孝,春秋虚度二十有四,膝下唯有此一子。前次病重,虽大治,深感无嗣不足以安国,于是决定,改策皇长子义为淮阳王。”转身吩咐道,“取新策书来。”
管升应了一声,捧出黑色漆封玉版策书,递到中侍长韩长骝手中。
“御史大夫赵尧何在?”
赵尧慌忙出列,大声道,“臣在。”
“吉时已至,即刻行策立新王之礼吧。”他淡淡道。
“诺。”赵尧凛然拜受。
高庙之下,宗室百官皆微微骚动,皇帝虽表现的像接受了宗室的劝谏退后一步,不再策皇长子义为皇太子,改策淮阳王。但事实上,从策书早已经写好,直接捧出来而非现场写就看出来,皇帝心中早已有所打算,只是借着齐王刘襄的话下得台阶罢了。
便有怜悯同情的目光投向稚龄的新淮阳王身上。这个五岁的男孩子,差一步就可以成为皇太子,本来有机会继承刘氏宗祀,成为君临天下的大汉皇帝。却在他的父皇“病愈”之后,被降策为淮阳王。
诚然,淮阳王的封地广于常山一国,境内富庶也颇有倍之。但,若是与皇太子的地位与将来相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维七年九月甲辰,上改皇长子义名弘,御史大夫尧庙立为淮阳王。
这一份策书上盖的御玺,自然是那枚“天子之玺”。
其时,百官会于高庙,按位立定,谒者引淮阳王当庙下,北面。
御史大夫赵尧当淮阳王西北,东面立,读策书曰:
於戏,小子弘,受兹青社!朕承祖考,维稽古建尔国家,封于东土,世为汉籓辅。於戏念哉!罐之诏,惟命不于常。人之好德,克明显光。义之不图,俾君子怠。悉尔心,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厥有炋臧,乃凶于而国,害于尔躬。於戏,保国艾民,可不敬与!王其戒之。
刘弘端正拜道,“儿臣领命。”
常侍严助捧出淮阳王玺绶,欲东向授淮阳王。忽听得上座皇帝咳了一声,道,“交给朕吧。”
满座文武顿时回过神来,皇帝的意思,便要要亲自授淮阳王玺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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