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也许是因为她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上一世言情描述那样的爱情。在这个遥远的时空里。无论是她还是阿嫣,两个人都爱的太辛苦,从她的心底最深处,她根本没有可能认为,那个阿嫣爱的男人。会愿意为了阿嫣,追到她所在的地方。只为了得到她的欢心。
蒂蜜罗娜闭了闭眼睛。
上天给她出了一道谜题,阿嫣眉宇间带了一丝轻愁,误导她走向其他思考方向。若是当时,她能够再细心敏慧一点,猜破这个谜题,果断挥师回攻云中城,擒下刘盈。刘盈再不济事,也是名正言顺的大汉天子,汉高祖的嫡子,吕太后唯一的儿子。有他在手上,什么好处得不到。何必这么一场场的汉军打硬碰硬的实战?
偏偏,她的自以为是让她放走了最好的机会。
一时之间,被欺骗的挫败和张嫣的冷淡,让她恼羞成怒,“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
“我可不敢以为你不敢。”张嫣笑的冰凉,“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已经太敢了。”
“你什么意思?”
“我能够有什么意思?”张嫣回过头去,淡淡道,“如今我落在你的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还能有什么意思?”
蒂蜜罗娜忽然哀伤起来,“阿嫣,我记得,那一年,我没有回家,大过年的,别人家都在热热闹闹的吃年夜饭,我一个人在寝室里闹肚子疼。那个时候真的是觉得孤独极了,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你。结果你跑了三条街,只为了买一个汤婆给我。”
张嫣的神情也渐渐柔和下来。
“我们曾经是多么交好啊。”蒂蜜罗娜喟叹,“怎么到了如今,居然走到这个地步?”
张嫣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道,“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因为你么?”
“你什么意思?”蒂蜜罗娜微微吃惊。
“阿蒂,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瓜。”张嫣抬起头来,面色阴郁,一双杏核一样的眼眸望着昔日好友,盈满了惆怅,“我也想当做,我们一直都在从前。可是阿蒂,你让我都没有办法自己欺骗自己下去。”
“阿嫣,”蒂蜜罗娜便收起了伤感的神情,淡淡道,“你是不是傻了,再说什么呢。”
“你为什么会忽然跑过来问我我舅舅的下落?”张嫣收起唇边最后一丝笑意,冷冷道,“因为实在这出乎你的意料,是不是?”
她转身,坐在胡圈椅上,声音沉郁,带着淡淡的惨痛,“这些日子,我一直再想,为什么匈奴会在这个时侯出兵。这些年,如同你了解大汉一样,我也了解匈奴。没错。此时大汉是没有全面攻打匈奴的实力,但同时,匈奴也没有到可以大举犯汉的时候。你们匈奴大军这一次南下,不过是趁火打劫。而能够准备的这么周全,这么出其不意,在这么个时间点上出现在北地境内,匈奴定是在一个月,甚至两个月前便开始做准备。”
“阿蒂,”她抬起头来,望着蒂蜜罗娜。声音冷静而又犀利,“除了你,全匈奴不会有人知道。我舅舅,本应该是在这一年驾崩的。”
帐中一片死寂,蒂蜜罗娜面色阴晴不定,忽然叹了口气,“你何必将事情挑明白?”
有些东西。撕碎了就再也回不过来了。
有些事情,如果不挑破,就永远会维持温情脉脉的假象。就如她和蒂蜜罗娜的“友谊”,此时却连表面和美的面纱都撑不下去了。
张嫣不是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些事情,哪怕忍不下去。也应该和血吞下去,继续微笑,粉饰太平。可是。有些时候,她也需要维护自己的自尊,不得不背水而战。
阿蒂,我们都是那么骄傲。宁愿清醒着痛哭,不愿糊涂着幸福。
“事到如今。”蒂蜜罗娜面上浮起淡淡笑意,扬起漂亮的下颔。俯视而又骄矜,“你想不想知道,你舅舅此时如何状况?”
“在你为他身陷匈奴的时候,他已经悄悄的返回了长安,日前出现在高庙之前,发作了意图逼宫的齐王刘襄。同时,立皇长子刘义为淮阳王。”
蒂蜜罗娜笑的有些恶意,“你看,你还在这儿为他命悬生死之间,他却已经在长安左拥右抱他的美姬幼儿,阿嫣,你值得么?”
张回过头来,面上一片淡漠,“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觉得不值得?做人在这个世上,总要要还别人的好的。纵然不念夫妻情义,他这些年待我也着实不错,我能够为他做一些事情,总是愿意的。”
蒂蜜罗娜哼了一声,欲待掀帘而去,却在帘下停住脚步,不曾回头,声音清淡,“不管你信不信,这一场大战,的确不是我最先挑起来的。而那个最先怂恿单于向大汉开战的人,是谁,你想不想猜猜看?”
“是谁?”
蒂蜜罗娜嫣然笑起来,“正是你心心念念,上次特意托付我照顾的楚国公主——她怨恨大汉当初逼她往匈奴和亲,于是力劝单于出兵,楚国公主如今在王庭可是很受冒顿地宠爱。”
张嫣一时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当年那个芙渠般美艳的楚国翁主刘撷。那个在长安街头傲然而立,对自己说,“诅咒你今生今世不得所爱”的女子。搁浅数年的记忆,便在心中活灵活现起来。从万人之上的翁主,到和亲匈奴的异乡人。其中的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