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张嫣的心轻轻的跳动起来。
他的用意,远远不止如此吧。
暗夜里,韩家案上的豆灯噗噗的燃烧着,照在张嫣的脸颊上,映出一片艳丽的色泽。
他知道了自己平安归来。
在洪岩的时候。她寄给她一封书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回来。
她在紫薇花开的秋八月离开他,流落在匈奴草原,冬十月的时候,她逃出了匈奴,历经两个月的奔波,走过大半个匈奴,月氏,羌地。终于回到了大汉。冬十二月的风雪遮挡着归途,终究遮挡不住归心似箭,她将在来年春日到来之前回来。回到他的身边。
未央宫中的张皇后,终究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出现在公众场合中了。纵然刘盈为张嫣百般遮掩,但这些能够从楚汉之争中闯过来并因功封为侯爵的权贵都不是傻子,不会猜不出一些端倪来。
皇后离宫,长安列侯之中。有多少人观望,有多少人暗地里生出心思,又在揣摩得失,没有人知晓。于此同时,信平侯府已经闭门谢客一个月之久,信平侯张敖治府极严。谁也无法拿到张皇后不在信平侯府中的证据。张皇后毕竟不同于未央宫中其他的没有后台权势的妃嫔,她的背后,有长乐宫中的外祖母吕太后撑腰。天子的同胞姐姐鲁元长公主是她的亲母,她的父亲,是原赵王,信平侯张敖。张敖虽然早就被黜去王位多年,如今的赵王都不知已经换了几位。但张氏赵国的宾客忠义是大汉上下闻名的,这些宾客多有出任地方郡县使君高官的。最重要的是。
皇帝这么久没有就张皇后之事表态,甚至为了掩护此事,取消了岁首的内外命妇参拜皇后的典礼,足以表现出对这位外甥女皇后的维护。这就注定了,那个第一个提出张皇后行踪嫌疑的人,要承受来自天子的怒火。
——成为新国丈,进而为下一任帝王的外祖的前景,虽然让人向往。但是要与这样庞大的政治势力为敌,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尝试的。
而在这个时候,刘盈抛出了一个新的馅饼,即此次排定大汉开国功臣位次,不免便吸引了上下众臣的所有注意力。
毕竟,此时还是大汉初年,楚汉之争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去,臣子素重军功,而轻姻亲裙带关系。有了可以凭着实打实的战功来取得荣耀,陪祀高祖,让此后千万大汉后代臣民记得自己的名字的机会,谁还会关注未央宫中失踪的张皇后的消息?
“淑君,”月色中,孟观回过头来,见张嫣面上神色有些奇异,不由唤了一声,“你这是怎么了?”
“大哥,”张嫣抬起头来,忽然道,“我们明儿就起程回长安吧?”月光下,她的一双美丽的杏核眼眸中,闪耀着璀璨的星火,熠熠生辉。
“怎么?”孟观愕然,“不是说好在汉中郡休养一两天再起程的么?”
“可我又改变主意了。”
张嫣的唇角忍不住扬起来,“从汉中通往长安,此后的道路都是平直的。路上只要小心点,不会有事的。”
“而且,”她的手落在腹部,笑意欣然,声音甜蜜,“宝宝想长安了。
“宝宝的阿翁,阿母都是长安人,可是从诞生开始,他都没有见过长安。所以,他想家了,想长安的东室,想椒房殿东厢的老水井……”
他想他的阿翁。
如果,她愿意大声的承认的话,其实,她也是想念他的。
此时此刻,她和她的宝宝,都想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刘盈的身边。
……
回到长安的那一天,天空有些阴沉,偶尔落下几点雨滴,站在宣平门外的大街上,看着灞桥上的柳树已经褪去了一个冬天的萧瑟,即将发出新芽。她在去年桃花还没盛开的时候离开了这里,又在这个时候回来。
无论她的离开还是归来,都是为了爱。
一骑奔马从宣平门的方向奔来,直到她的马车之前,方勒了马,对着张嫣行了一个军礼,“属下郎骑卫卢新,见过夫人。”
张嫣掀开车帘,“你怎么会在这儿?”
“回禀夫人,”卢新起身,他是去年随着刘盈往云中的郎卫之一,与张嫣也算相识,此时拱手为礼,态度十分恭敬,“主子知道夫人不日便要归来。便令沈副将带着我们这些日子日夜巡视三辅,怕错过夫人的行踪。属下已经命人回宫禀报主子夫人归来的消息。还请夫人跟着属下入城。”
张嫣点了点头,放下帘子,“既如此,你带路吧。”
……
“大哥,这些日子,我是不是憔悴了不少?”
在即将和刘盈重逢的时候,张嫣想起自己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又怀着身孕,走过了大半个草原。未免损毁身体,折损容颜,不免担心起来。问身边孟观。
马车之中,孟观免不了呛了一下。
“看你这个样子,”张嫣沮丧道,“一定是了。”
孟观打量了她一眼,忍不住发作道。“三个多月的时间,几次生死大劫,穿越了三个国家,到头来,你就考虑这些个没用的东西?”
“怎么没用了?”张嫣微嗔。“每个女人都会想这个的。”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每个女子。都希望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一直都是最美好的形象。而她此时便不免担心,她一身风尘仆仆。刘盈若见了,是否会觉得她比从前憔悴?
青蓬马车摇曳着前行,孟观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车中才传来他轻轻的话语,
“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