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桑娘抱着刘芷的襁褓,屈膝拜道,“繁阳长公主拜见阿婆。”擒住好好的小手,作势朝鲁元挥了挥。好好似乎觉得有趣,于是咯咯的笑起来。满了百日之后,因为养的很好,已经比刚生下来的时候长大了不少,手臂像藕节似的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十分讨人喜欢。
鲁元瞧得觉得心都酥了,连忙将外孙女抱过来,笑道,“好好,可想死阿婆了。”
也许真是因为隔辈亲的缘故,她对着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外孙女,当真是恨不得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口中怕化了,心疼到骨子里去了。
张嫣瞧着不免有些吃味,“阿娘有了好好,便不要女儿了么?”自己听着这口气,都觉得有点酸。
“小没良心的。”鲁元便眯了眯眼睛,转过来伸手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难不成和自己女儿还争宠不成?”
中元元年九月乙酉,秋高气爽。信平侯第于这一日将对着尚冠前街的府门大开,从辰时过后,便陆陆续续的有车马入府,下人小厮在内外院来来往往的穿梭忙碌。午时一刻,皇帝携张皇后及繁阳长公主到来,为胞姐道过贺后,便被张敖迎到外院园中去了。张嫣却已经是有些时日没有见过阿母,于是留了下来,和母亲在内院中说话。
这一日,张嫣戴芙蓉冠子,穿着一件鹅黄色陈留茱萸纹曲裾,用一条白玉凤凰腰带系住腰身,自生了繁阳之后,她的身上渐渐褪去了一些属于少女的任性娇柔,增添了几分风采雍容。
鲁元看着这样美丽的女儿,就不禁感慨起来,“我的小阿嫣。还记得当初,只有这么小,”她比了个手势,“好像不过一眨眼,如今竟也开始做别人的阿母了。”
岁月就这么过去,恍若流水。
而她也从丰沛乡间的少女,变成了被人叫阿婆的老婆婆了。
“是呀。”
张嫣被母亲说的也伤感起来,“养儿方知父母恩。”
“有了好好,我才知道,阿母这些年。为了我们姐弟,付出了多少心思。——好在,”她抬起头来。看着阿母,目光带着孺慕与期待,“这趟偃儿回来,见着比从前懂事了,我也终于安定下来。阿母从今以后,便好好的享享清福,让我和偃儿伺候你吧。”
“好。”
鲁元唇角微微勾起,将背靠在身后的竹纹躺椅上,笑意安详,“我刘满华自问一辈子心思良善。从未害过一个人。如今不求别的,只求为你们姐弟积一些福缘,愿你们一生平安喜乐。”
信平侯府大门迎来送往的时候。一个二十八九岁的灰衣男子正将驾着的牛车停在侯府西边侧门之前。
守门的小厮上前问道,“什么人?”
灰衣男子跳下车,将斗笠往下押了押,压低嗓子道,“小哥。我们是来给侯府送今天订的鲜鱼的。”
“怎么这个时侯才送来?”
“对不住,本来早该送来的。只是侯府特意指定的鳜鱼迟了些时候。已经是赶的很急了。”
管事掀开车中筐子,见其中果然是鲜鱼,最上头的几尾鳜鱼,竟还是活蹦乱跳的,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后头的厨房小厮,道,“都搬进去吧。”
“可得悠着点。……今儿个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回侯府给长公主贺寿来着。张皇后自小最爱吃鳜鱼,若将这些鳜鱼给颠簸死了,我饶不了你们这群猴崽子。”
……
“赵大哥。”
待到侯府中人将鲜鱼搬进去,重新将侧门关起来,伙计钻入牛车,回头叫道,“我们也该回去吧。”
“小侯,你先回去吧。”灰衣男子并不回头,只道,“不知怎的,我忽然觉得有些肚子疼,寻个地方解决了,自会回去的。”
“那我可先走了。——赵大哥,这尚冠里往来可都是权贵,你可别乱逛,早些回来。”
“知道了。”
赵元垂眸,轻轻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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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里,鲁元母女正相聚得欢,侍女打着帘子进来,禀道,“公主,太后娘娘从长乐宫赐了贺礼来。且再过一会儿,外头也就该开宴了。”
吕后作为长辈,不能像刘盈一样亲自过来给女儿贺寿,但毕竟关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于是每年都会在这一日特意从长乐宫赐一份重礼。
鲁元便起身道,“阿嫣,我们出去吧。”
好好忽然在一旁哇的一声哭起来。
“好好。”张嫣便停住脚步,去看女儿。
桑娘有些手忙脚乱,“长公主这是要换尿布了。”
“——以往在椒房殿,这个时辰,长公主是要睡一会儿的。”
新生婴儿需要较多的睡眠时间,张嫣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养成比较规范的生理时辰,于是刻意培养她在午间及夜晚睡觉。在宫中的时候,倒也见了些成效。只是如今回了信平侯府……
鲁元在一旁看着,便道,“让人将繁阳送去夏园吧。”
她笑道,“那儿是你从前住的地方,比较清静。且是府中经常收拾的,一去就能住人。我让春芜亲自过去收拾一下,去掉一些不适合放在小孩子的地方的东西,着乳娘带着好好在那儿歇上小半个时辰,等你们回未央宫的时候,再将她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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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冠里坐落在长乐未央二宫中,乃是大汉权贵聚居的第一等地方,常有北军军士在此地巡逻。赵元避过转角处执着赤戟的一队北军军士,沿着侯府灰黑瓦墙的外围走了一段路,听得墙后并无人声动静,于是吸了口气,纵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