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的汉匈之战,对大汉的影响,远远超过了战争本身。身为天子的刘盈,差一点便陷落在北地了。闻到消息的诸侯王蠢蠢欲动,长安城中局势一触即发,稍有不慎,只怕大汉便陷入亡国之祸了。
“他们能肆无忌惮的动我们的主意,我们就不能趁着匈奴和月氏打仗的时候,打一点劫?”
陈平眼皮微跳,忍耐道。“绛侯,我知道你是武人,见战心喜。可是你不要忘了先帝平城之战。冒顿如今势盛,以先帝的兵威都折戟而归。前元七年的时候,汉军与匈奴左谷蠡王又打了一战,虽然说起来落得个平手,但明眼人都知道。大汉是吃了大亏的。这个时候,你要撺掇着陛下兴战,实是不妥。”
“匈奴又如何?”
周勃抗着脖子道,“先帝当年总还有胆子和匈奴一战,只是被韩王信背叛,又在平城中了计。这才失利。大汉当年有数十万雄兵,若是堂堂正正和匈奴打一场,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如今的大汉上下却已经都没有胆子和匈奴打了。你总想着若是打败了如何。怎么不想想若是大胜,将冒顿赶回漠北,才是如何扬眉吐气呢?”
“好了。”刘盈抚额,阻止道,“丞相和绛侯当就事论事。不必意气之争。”
两个人各自惭愧,都退了一步。重又拜道,“诺。”
“臣亦是愿意和匈奴大战一场的。只是现在看起来,还不是和匈奴打的时候。”
陈平已经心平气和下来,细细道,“我们既然得了月氏的良马,必要先改良马种;而月氏离大汉远,我们亦不清楚月氏王的心思为人。大汉不适合现在和匈奴动刀兵,月氏便已有足够和匈奴对抗的力量了么?若不能十分肯定,若大汉真的出兵,但月氏却又不能打了,这才真是笑话了。”
陈平条分缕析,令人信服,纵是绛侯周勃这次也无法反驳。刘盈又询问了左丞相王陵之后,命道,“令御史中丞曹窟拟国书,答复月氏王。”
“语气放得委婉点,”他嘱咐道,“虽然此次合攻之议不成,但朕还希望以后和月氏继续合作呢!”
因着忙于月氏的事情,刘盈回到椒房殿的时候,便已经十分晚了。菡萏亲自迎出来,伺候刘盈,轻轻道,“大家,皇后娘娘已经睡下了。”
刘盈“唔”了一声。见菡萏已经是笑着带着椒房殿的其他侍人退下去了,愣了一下,醒神过来,今天,阿嫣没有特别吩咐拦着自己进她的寝殿。
他犹豫了片刻,终究有好几日没有好好看看阿嫣,还是进了寝殿。
殿中只点燃了一盏昏暗的羊角宫灯,张嫣躺在殿中的楠木床水晶竹簟上,已是睡深。
他在榻旁坐下,看着熟睡中的妻子。
因是盛夏,张嫣入睡的时候只着了一件嫩黄色的小衣,向着帘子的方向侧卧,双腿微屈,一双手放在身前,露出纤细的腰肢和一张巴掌大的脸。
虽然在清醒的时候横眉冷目,但在入眠之后,看起来竟有些苍白荏弱。
刘盈微微苦笑。阿嫣的这样让步,究竟是因为她感念自己送的蒲桃的一片心意呢,还是因为,她刚刚被母后训斥了,不得不如此呢?
阿嫣已经深睡了,无法解答他的问题。他便不能确定,亦不知该不该就这样就势留下。毕竟,阿嫣虽然并没有再让宫人拦着自己,但也没有明说请自己进来。
正在犹疑间,忽听得睡梦中的阿嫣嘤咛一声,眉间微微蹙起,向一旁翻身,刘盈一个激灵,伸手抱住她滑落的身体,尚不自觉,竟是又向自己怀中依偎了一分。
他如遭雷击。愣了半响,凝神去看,在帐外羊角宫灯昏黄的烛光下,阿嫣神情平和,呼吸平缓,显见得并未真正清醒,只是自发习惯。一时之间,无法可想,只能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竟已是痴了。
……
待到第二天,张嫣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微微作亮,已经是卯时了。
“娘娘起来了。”
石楠端着铜盆进来,将帕子从热汤里取出拧干,伺候张嫣梳洗。
落下敷面的热巾帕之后,张嫣问道,“陛下昨晚没回来么?”
“回来了啊。”
石楠笑道,“陛下是昨晚亥正的时候回椒房殿的,今晨寅初就起身了。可能娘娘睡的太熟了,没有听到。”
张嫣的目光微微闪烁。
新婚半月的淮南王夫妇即将返回淮南,进宫辞别天子和张皇后。
“……一直在长安,一直想离开长安去外头看看,如今真要走了,反而觉得不舍了。”雍柯笑道。
藩王无故是不能离开藩国的。想来,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可能再回到长安了。
张嫣笑着安慰她,“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旧的篇章不结束,怎么开始新的旅程?
说起来,若是在平常人家,她和雍柯是妯娌,可是要一辈子处在一处的。但,如今这样,只怕日后再难见面了。
张嫣笑问道,“淮南王妃新婚的日子觉得可好?”
“很好。”雍柯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涩的笑意,一双眸子却极为明亮,“不怕娘娘见笑,嫁进皇家之前,臣妾还害怕王爷的脾气大。这些日子,在淮南王邸,王爷却是待臣妾极好的。王爷和臣妾在家都娇惯,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