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茹怔了怔,她到底不是全然的蠢,了悟了周氏的意思,吩咐道。“红英,赶快重新换了太后给的蒙顶茶,给侯夫人沏一壶来。”亲自起身,捧起青陶双耳壶,为周夫人沏在面前耳杯中。蒙顶碧绿的汤水在玄色耳杯杯沿溅了一点起来,茶香袭人,奉到周氏面前,垂首道,“阿茹愚昧,还请嫂嫂教我。”
总算还有一点悟性。周氏心中暗叹。
只可惜,吕禄已经是决定放弃她了。
她这么想着,对这个庶妹倒也生出一分怜惜来。接过吕茹手中的茶盏,略抿了一口,重新放在玄漆案上,
“旁的我也不多说了。你日后无论如何际遇,首先要记得的。便是守定本心。只有最浅薄的人才会因偶尔兴亡而喜怒作色,得了荣华淡然不喜,偶尔遭了厄运,也不萦于心,才能多得人看重一些……”
……
夜中,春英伺候了吕茹安寝。自己与绿翠回耳房睡下,集翔殿一片静谧,梦的过两三巡。忽隐约听得中殿吕娘子呻吟,惊了一身冷汗,忙披了中衣进殿,“吕娘子,你怎么了?”
吕茹从榻上探出头来。乌黑是青丝在脸颊旁垂下,映衬的一张脸脸色愈发雪白。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集翔殿中忙了一夜,连苏摩都惊动了,换了衣裳赶过来,皱眉问道,“吕娘子如何?”
“看起来很险的样子,”杜尚答道,又迟疑问道,“要不要禀告太后?”
苏摩犹豫了一会儿,“太后最近几日睡的都不好,如今好容易安生了,还是明早再说吧。”
吕太后直到第二天晨起,才知晓吕茹的病况,愕然道,“究竟如何?”
“太医也诊不出病状。”苏摩轻轻叹道,面上浮出微微怜惜“只说十二娘子是经了邪风。”
吕后握着梳篦的手便渐渐握紧,忽的冷笑道,“真是好的很啊!”
……
唐太医在集翔殿中为吕茹诊脉,叹了一声,收回手,捻了捻长长的胡须,忽听得殿外黄门尖细的叫声,“太后驾到。”连忙起身迎驾。
吕后着一身紫色绣凤纹通袍进了殿,问道,“阿茹如今如何了?”
“微臣无能,”唐太医颤颤巍巍的伏跪在地,“无法医治好吕娘子的病症,这风邪入体需静养,好好养个一年半载,也许就好了。”
吕后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吕茹病榻之前。
纵然见过无数狂风骇浪,如今见了躺在榻上的少女,也不禁吓了一跳。
不过经了大半夜时间,床榻上的少女,已经从前些日子的鲜妍美丽的少女,变的病弱难言,面色蜡黄,嘴唇干裂,眼窝也深深凹陷下去,不成模样。
“太后娘娘……,”吕茹支撑着想要爬起来,却连这点力气也没有了,两行眼泪夺眶而出,沿着两颊缓缓滑落
吕后叹了口气,安慰她道,“好好养病吧。”
“太后姑母,”吕茹急着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出口的声音小如蚊蚋。
“太后娘娘”大谒者张泽上前问道,“吕娘子身染重症,是否让武信侯府将她接回去?”
为了保证宫中主子的安全,生重病的人是不能留在宫中的,纵然这个人是皇太后的娘家侄女,也不能例外。
吕后应了,“就这样办吧。”目色随即变的凛然,“命长乐詹事查吕娘子这些日子来的行踪饮食。”
“——本宫都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胆子,在本宫的长乐宫,动本宫的人。”
……
接到宫中传来的消息,武信侯吕禄叹气了半响,便决定亲自入长乐宫接回庶妹。行到永寿殿前,忽听得一位小黄门从岔路迎上来,笑容可掬的道,“武信侯留步,太后娘娘请武信侯走一趟椒房殿。”
吕禄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取了一串钱,赏给黄门,笑道,“我知道了,这便随阿监去见太后。”
椒房殿依旧富贵绮丽,坐落在长乐宫深处。自先帝去世,新帝登基之后,吕太后便搬到了长信殿。后来,刘盈亦搬到未央宫,新的皇后,自然也就住进了未央宫的椒房殿。长乐椒房虽与后殿同名,却已经是十来年没有人居住了。
吕禄进了殿,对着上首坐着的吕后伏拜道。“侄臣参见太后。”
吕后饮了一口兰生酒,凤眸闪过这座昔日故居,闪过感伤神色, “从汉七年长乐宫成,到陛下继位。我在这座椒房殿一共住了五年时间,当时朝中十分风险,如今想来,尚惊心动目。”
“太后娘娘说的是,”吕禄笑道,“只是如今太后苦尽甘来。得享富贵,这往日的不豫,便都过去了。”
吕后闻言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盯着吕禄的面,目光十分细究,带了一点点的探究,过了一会儿。才收回来,忽的道,“我看十二娘钟毓秀美,我很喜欢,想将他赐到陛下身边,做个美人。你看怎么样?”
吕禄深吸一口气,拱手笑道,“臣等多谢太后厚爱。只是十二妹没有这个福分,如今突发疾病,看起来竟是短时期好不了的模样,竟是受不起太后的恩典了!”
“没福分?”吕后扬声冷笑,“是啊。她的确少了点福气。”厉声道,
“别以为你们夫妻在长乐宫做了什么。我会不知道。我竟不知道,你竟行事如此手段,连自家人也会算计,简直枉为吕氏子孙。”
身为大汉太后,有着传奇的一生,吕后的怒火如雷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