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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红色的地衣上,织着柔美的云气花纹,吕后从寝殿中起身,看着朱雀铜镜中自己眼角遮也遮不住的皱纹,不由叹了口气。
岁月不饶人。纵然再有经天纬地的豪气,也挽不住时光匆匆流逝的尾巴。
在这样的一个清晨,她忽然奇异的想起已经龙驭上宾多年的先帝刘邦来。
在他生命中最后的几年,他是不是也有这样无力的心情?
她便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当时的痛苦,却是自己和刘盈的福音,假若刘邦身强力壮,再多在位几年,安知他是否能够回天,将这个皇帝的位置传到那个如意小儿手中?
一个人的衰老死亡竟是亲人儿女的福音,那么。他是否做人足够失败?如今,刘如意死了,戚懿死了。那些曾经让她不快的人都已经死在了她的手上。她吕雉,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女子。
苏摩捧着铜盆进来,将帕子在热汤中拧了,伺候吕后净面。
“阿摩在想什么?”吕后不经意的问道,眉梢唇角。俱含着笑意。
“奴婢在想着,”苏摩将帕子摞在汤盆中,取过一只朱漆篦子,站在吕后身后为吕后梳头,小心翼翼的道,“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还没有消息。元公主和皇后母女情深,若是地下有知的话,该有多伤心啊!”
她的满华。也去了!
吕后蓦然心中一恸。
怒意却渐渐泛上来,缓缓遮住心恸。
她牵扯嘴角笑道,“我也很担心阿嫣啊!但,”
“可能是年纪大了。”
她偏了偏头,不顾苏摩挽了一半的青丝。站起身来。苏摩不敢扯痛了她的发丝,连忙松手。一头斑白的头发便散了开来,泄露了她早已苍老的事实,“愈大就愈信命。这命里的东西,是避不掉的。如果……如果阿嫣这次真的出了事,”
她郁郁的叹了口气,“可能,就真的是命罢。”
“啪,”苏摩手中的篦子便倾覆在地上。
吕后凤眸一挑,回头笑问,“阿摩这是怎么了?”似笑非笑的模样。
“没什么。”
苏摩胆战心惊,拾起了篦子,勉强笑道,“奴婢只是不小心,一时惊到了。”
“是么?”吕后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道,
“那阿摩可要小心一些,一时惊到了没关系,若是一世都惊着,可就不好了。”
……
“……辟阳侯审食其毎数日入长乐宫一次” 郎中令宁炅将查到的行踪禀报给皇帝,“期间滞留长信殿,至申时方出宫。”
六十四支蜜烛在殿中两侧两排灯架上依序燃烧排开,将宣室殿照的亮如白昼,烛光照在皇帝疲惫的面色上,染上了淡淡的昏黄之色,眉心跳得几跳,刘盈复又问道,“那吕氏的人呢?”
“吕氏人中,郦侯吕台闭门不出,镇日在家饮酒作乐;洨侯吕产虽呼朋饮酒作乐,仔细排查,并无真正出格,建成侯吕泽与武信侯吕禄亦一切正常。便是陛下曾经提到过的长乐卫尉杜延之,还有大谒者张泽,臣都秘密使人盯着,一举一动都在郎卫耳目之下,没有发现什么无可疑之处。”
郎卫是皇帝最心腹的力量,大多出身陇西六郡良家子,由皇帝简拔,亦只效忠皇帝。是长安城中最精锐的一只力量。花了这么多天的功夫,竟连阿嫣的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刘盈心中一阵烦躁,扬声斥道,
“长安城就这么大的地方,皇后总不可能凭空消失,郎卫查了这么多时日,竟什么都回不了给朕。宁炅,朕很怀疑,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宁炅哑口无言,拜道,“臣无能。”
刘盈闭了闭眼,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再去找,若找不回皇后——“
他没有再说下去。
挥退了宁炅,他细细思虑可能的漏洞,却始终不得头绪,不由得心里急起来,快步行到案前,取笔写诏,不意碰到茶盏,滚烫的热水泼出来,溅到手背上,微微惊呼一声。
“大家,”管升吓了一跳,连忙赶上前来,“可要?”
“滚。”
皇帝已经是发作道。
皇帝的脾气一向十分温和,在他身边伺候,是极好做的差事。管升少见的见了皇帝发怒到不能克制的地步,不敢撄他的锋芒,沉默的退了出去。
刘盈喘息着坐在了宣室殿的地衣之上。
长安城就这么大。阿嫣出事伊始,北军便及时关闭了长安九门。此后三天,城门虽然开启,但对于出入百姓都严格搜查,没有人能够在这样森严的防卫下将阿嫣带出长安去。因此,阿嫣现在定然还在长安城中。但,正如自己所言,长安城就这么大,郎卫前后三次大索长安城,都没有发现阿嫣的踪迹。阿嫣如今又究竟在哪里?
阿嫣出事的时候,他极度忧疑,不知道动手的心怀叵测的藩王。还是长乐宫中自己的母后,更甚者,是万里之外的匈奴人。但他自信,没有人能够在长安城劫走自己的妻子,而不留下一丝痕迹被自己的人发现。除了。
长乐宫中自己的母后。
因此,阿嫣出事后的第三天,他便笃定,这件事与母后有关。
对于这样的结果,在他心中,不知道是提起了心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阿嫣是个女孩子,若是落到母后的手中,必不会受旁的侮辱。但身为一个儿子。他也十分了解自己的母后。母后历经苦难,心性酷烈手段狠辣,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十分喜欢。但若转了憎恶,动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