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刘盈接住了妻子的娇躯,退了一步,面上神情愕然。
张嫣有一种惶惶然的心情。
“我是有些对不住她,”因为心情的影响,她的语速又快又凌乱。因为她的缘故,刘盈疏远了整个后宫,无论如何,丁七子在这一场生涯之中,没有什么过错,直到她被吕太后所裹挟对付自己。“她这一次救了我的性命,我也记得,”
这一世,她和丁酩的恩怨,纠葛难言。丁七子虽也曾参与到对她不利的行为中去,但也在最后救下了她的性命。加加减减之下,最后彼此相欠多少无法清算,但当自己万念俱灰之际,却是她挺身而出挽救了自己的生存勇气。只凭着这一点,她便是再怎么感激丁酩,也是值得的!
在脱险回到刘盈身边之后,她骨子里的骄傲不愿意让她在丈夫面前作出隐瞒丁酩恩情的行为,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接受丈夫会因此而对那个曾经的女人生出感情。
“我会自个儿想法子报恩,”她抬起头,一双杏眸在黯淡的地宫天光之中明亮如火炬,“但我绝不会拿你去还这份情。——你是我一个人的,我怎么也不会让给她。”
刘盈一时失笑,拍了拍她的背,“傻丫头。”
他轻轻的抱着妻子,微微仰头,看着地宫的上顶坚实泥土,目光含着淡淡的无奈,“这种事情,哪里是说能让就让的?再说了——就是你说让了,还能按着我去喜欢她么?”
“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女人!也因此,丁七子她救下了你,也就相当于对我也有一份恩情,我心里是很感激她的。但一切也仅止于此罢了!”
四周守卫郎卫的脚步和目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轻轻的避让开来,不敢打量帝后之间的深情蜜意。这一刻,这黯淡地宫的一隅,也就成了情人的天堂。张嫣静静的躺在刘盈的怀中,将侧脸帖在丈夫的胸膛上,听着他怦怦的心脏跳动之声,他的话语慢慢的落在张嫣的耳间心上,抚慰了她焦灼的心绪的同时,却也牵出了一股酸苦情绪。张嫣闭目,两行清泪出现在面颊之上。静静品味那心底酸苦中泛出的淡淡甜意。那甜意却是钝的,从酸苦的底色中慢慢弥了上来,到最后。竟弥漫了整个心田,却将之前的酸苦也给稀释了,在微微仰起的眼角眉梢上,绽放出一种温柔虔诚的欢喜来,“刘盈。”
“谢谢你。”
“……虽然这些年,我们之间总有一些似乎逃不掉的波折。但每一次,只要在你的身边,我就觉得浑身充满勇气。你对我那么好,有时候,我简直就觉得我自己有些配不上你了。”
“又说傻话了。”
刘盈揽着她失笑,慢慢的,唇边的笑意便渐渐苦郁凝结。“……真要说起来,是我配不上你吧。……我比你老这么多,又长了辈分,若不是……”
“胡说八道,”张嫣起身瞪了他一眼。下面一句话的声音有些含糊。“我的舅舅,永远是最好的。”
刘盈失笑。握了握妻子的手,起身上前为丁酩收殁了仪容,唤道,“长骝。”
“奴婢在。”韩长骝躬身上前,神色十分恭敬。
“去上头寻两个清白宫女,过来将丁七子的尸身抬出去,务必厚礼安葬。”
……
皇帝以最快的速度掌握了未央宫的整个地宫,派心腹郎卫按着地图摸索了整个地宫,切断了地宫与长乐宫的联系,并且封住了一些宫室的出口。而增成殿的丁七子以“染疾”故病亡,以妃礼葬于妃园,增成殿中的部分宫人也在静悄悄中被处置干净。在丁七人下葬之后,郎卫许欢奉皇帝之命前往丁美人的家乡蓝田,希望找到丁美人的家人,并且命蓝田县令加以关照。
所有因当日复道突变而引起的后续反应在两宫之中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有些如死水微澜毫无反应,有些却铮铮然火花四射。长乐宫中的吕后却破天荒的保持着沉默,似乎与整件事情毫无关联。
张嫣拥着狐裘独自一人在椒房殿中。
她的身体因为那一段地宫软禁的日子而有些伤损,在撑完了地宫之中的收场之后,便开始卧床休养。
“陛下竟是让淮阳王之国了么?”
椒房殿中,传来张嫣讶然的声音。
这个时候,刘盈尚在未央前殿处理国事,她坐在床上,瞧着面前的自己殿中侍女,神色难得的显示出了十分诧异之意。
“是的。”
石楠轻轻禀告道,
“陛下是于去年的秋九月末命淮阳王之国的。据说,淮阳王离开长安之前,特意到宣室殿向大家辞行,在殿前跪地再拜不起。大家也十分伤感,召他入殿,相对处了足足两个半时辰,却到了最后也没有收回这一条成命。于是淮阳王便于今年年初离开长安,前往淮阳国。”
石楠的声音流泻在富丽软重的椒房殿中,瞅着张皇后神色复杂的脸,小心翼翼的又道,“吕十二娘也出嫁了……”
张嫣愕然,忍不住抬眸看了石楠一眼。
“是嫁给郦家的二郎君,这门婚事,是大家亲自指定的。”石楠双手恭敬的放在身侧,手掌平贴,面庞微微垂下,神情平静沉稳,徐徐道来。
张嫣闭上了一双明媚的杏眼,将身体靠在床头的迎枕上。一些心头中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终于霍然开朗。
原来如此!
在增城殿的地宫之中,吕后在最后关头出于什么原因放过了她的性命,这些日子,她一直想不明白,这个时候才终于知道了缘由: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