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大声叫道,“舅舅。”声音中含着惊惶。
而同时,因为她竭尽全力的后仰,少年的唇从她的右颊上擦过,醇酒的气息夹着一丝甜腻,混合着少年身上的热力,充郁在口鼻之间。一瞬间,知觉特别敏锐,其上细小的绒毛,分明能感触到少年双唇的温热和如羽毛般的柔软。
刘盈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双眸望着怀中的少女,她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娇柔动人,而左耳垂上一粒胭脂痣,色泽鲜红,微微凸起,很是可爱。
“阿嫣。”刘盈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推开,“你怎么在这里?”
她跄踉了一步方站住,抬头道,“那就要问舅舅你了。”
她力图说的义正言辞一些,然而适才的场景盘桓在心头,挥之不去,面上的热度一直在灼烧,最终烧的连头都抬不起来。刘盈亦是尴尬的目光都没有摆放之处。
这意外的变故,让二人之间气氛暧昧而又尴尬。一时间,张嫣有点恼,有点想哭,有点想伸袖狠狠的擦拭面上的痕迹。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软软问道,“舅舅如今这般自暴自弃,可还记得当年延请商山四皓之时,曾经说过的话?”
当时他正是胸怀天下志的时候,心志坚定而目光清亮,在须发皆白的东园公面前侃侃而谈,自信道,“煌煌者为华,恢恢者为夏。”
那个说着“我只盼能让百姓渐渐富足安乐,不再受战乱之苦。”的少年,到哪儿去了?
刘盈目露痛苦之色,淡淡道,“阿嫣,你还太小,不会懂。”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张嫣尖锐质问道。“当年高帝与西楚霸王逐鹿天下。又何尝战无不胜,几死者数焉,若他也像你这样,一遇到挫折就颓然放弃,这天下如今会姓刘?”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刘盈烦躁的动了动腿脚,“如果是面对敌人,再多的挫折,朕都不会畏惧。可是,”他的眸中透出一点软弱迷茫,“若那个人是你嫡嫡亲的母亲。”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能怎么办?
正因为是血脉相连,所以不能放弃,不能妥协。不能背离,不能……
不能面对。
他伸手抚额,“朕永远都想不通,杀人亦不过头点地,她就有必要做到这么狠决的地步?”
“为什么?”张嫣冷笑扬声道。“那你可得去问先帝。”
“阿嫣,”刘盈吓了一跳,扬声斥道,“你不得对先帝不敬。”
“无礼?”张嫣瞥过他一眼,“陛下大概忘了,只要我觉得有理。纵然是先帝在世时,我也是敢在他面前说话的。而今日太后与戚夫人闹到这样惨烈的地步,不得不说。当年先帝也要付上一半的责任。”
“你这是欲加之罪。”
“呵呵,”张嫣笑着摇头,“陛下是男子,所以不懂女子在想什么。古语有云,‘齐家。治国,平天下。’先帝在后两者做的都算出色。偏偏在齐家之上,端不平水,于是埋下祸根。先帝宠爱戚夫人,于是放任她挑衅皇后,甚至……。他若是真的为戚夫人好,就该教她知进退之道,明处事之分。很多时候,家庭就像一个国家,为人夫需有平衡之道,正妻无宠而擘妾当道,焉有不取祸之理?”
“照你这么说,”刘盈苦笑道,“丈夫在自个家中也要兢兢业业,不能随心,岂不是太辛苦?”
“比不上女人辛苦。”张嫣扬眉,忽的冷笑,“还是,在你们眼中,女人就是一个消遣,根本就不必管她们的喜怒哀乐?”她瞧了瞧凌乱的御榻,“陛下可还记得,昨夜躺在这张榻上的女子,她叫什么名字,长的什么模样?”
“这——”这回刘盈是真的尴尬了。
“所以啊,”她撇撇嘴,将声音放的很轻,“男人,都是这样的。一方面痛苦于不能理解那些为上代恩怨所误的女子,另一面又在制造别的女子的痛苦。”
“阿嫣,”刘盈恼羞成怒,辩解道,“朕是大汉的皇帝,召宫女侍寝,本是常事。”
而对于未央宫中如云的妙龄宫女而言,能受到皇帝的宠幸,也是一种荣幸。
“可是那些宫女也是人,”张嫣针锋相对,“她们也有感情,对你而言是常事的事情,对她们而言,要付出一辈子的代价。而舅舅你甚至连她们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得,你就不觉的很残忍么?”
“好了好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于是心虚,还是因为和自己年幼的外甥女谈论帷幄之事,浑身不自在,刘盈板脸道,“不说这个了。是母后让你来的么?”
他苦笑一声,将面容深深埋在掌间,“朕都已经将她要的都交给她了,她还想做什么?”声音充满厌弃。
张嫣仰首望着他,“你又知道太后想要做什么了?”
“不过是争权夺利的事罢。”
母亲喜欢弄权,她总要所有的人事都在她的控制之下井井有序的运转,而容不得一点不如意,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儿子。
“不是这样的。”张嫣摇头道,“至少,不仅仅是这样的。”吕后固然喜欢权利,但是,没有一个女人是不在乎情感的,哪怕,那个女人是刚强,铁血的吕后。刚硬和柔软是吕后的两个面,缺了其一都不能构成完整的她。
“舅舅,”张嫣忽发奇想,“你到底在气什么呢?——是气戚夫人无辜惨死,还是,气太后刚刚允诺了你,转过头来又马上破坏了承诺?”
刘盈怔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