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攻城战场上,临时变阵或者改变战术,是很危险的,极有可能导致混乱践踏从而带来更多伤害。
但田见秀也是没办法,他也是在实战中突然意识到了原先战术的错误,只能紧急堵漏。
如果不这么做,而是把部队撤下来、下次再好整以暇从头发起冲锋,那损失只会更大。
因为今天临时填在墙角的土堆土坡、运上去的云梯车、飞梯、壕车,都会在战后被守军彻底破坏掉。这些笨重的攻城器械,一旦出现攻城部队被打败撤退,是很难保下来的。
下次部队冲锋时,也还要再忍受一遭接近过程中的火力攒射、交叉覆盖。
数以千计的前排流贼攻城士兵,也就不得不在田见秀的拍大腿决策下,直接在城头守军的射程内,顶着箭失和火器转移进攻方向。
笨重的云梯暂时无法快速转向,先登死士们就只能扛着飞梯,朝着近处的几座马面飞奔而去,把梯子往墙头一靠,疯狂往上冲锋。
整个过程中,城头失如雨下,枪炮轰鸣,每时每刻都在收割带走流贼士兵的生命,短短一盏茶的工夫,就直接击毙了数百人,伤兵就更多了。
而一部分靠云梯攻城的部队,一时也无法放弃器械,只好继续像靶子一样进攻那些普通的城墙墙段,很快陷入了混乱。
好在他们的付出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至少他们的死也吸引了官军相当一部分的火力,让转而进攻马面的战友,所要承受的火枪弓弩压力减少了很多。
“杀啊!冲上去!从马面正面冲就不会被佛郎机轰到了!杀上墙去砍死炮手,云梯那边的兄弟们就能登城!”
马面正面的战场上,几个部总级别的中级流贼军官,也是身着重甲,纷纷挥舞着战刀厉声大喝,催督士卒奋力蚁附登城。
部总相当于明军的千总,不过闯军因为连年转战,士卒伤亡也比较多,很少有补充到齐装满员的,所以一个千总也就平均带少则六七百人,多则八九百。
如今田见秀以每个部总队攻打一处马面,相当于时平均堆七百个士兵,拿下一个才几十步宽的凸出墙面的平台,兵力密度已经非常高了。
面对蚁附,射箭放枪显然已经效率太低了,输出速度也太慢,于是城头的守军开始拼命往下丢小块的滚木礌石,几乎瞬息之间,每处马面前至少能直接砸死几十个士兵。
幸好闯军的弓弩手也是在拼命放箭试图压制,明军士兵在被射伤了几个后,就不敢冒头丢木石,只能采用不观测盲抛的打法,所丢的滚木礌石分量也比较小——
太大块的石头,只能是双手握持往下放,想抛过头顶像倒马桶投篮一样丢出去,根本就扔不动,所以在不露头的情况下,也就用不了了。
但马面墙外的流贼士兵太密集,明军丢石头本来就不用瞄准,盲丢也能丢中个好几成命中率,打得流贼死伤惨重,苦不堪言,却依然只有咬牙死撑往上冲。
又付出了数以百计的伤亡后,流贼士兵中总算有些悍勇之士,踩着战友的尸体,冲上了墙头。
这也只能怪上蔡这样的小破县城,城墙实在是太矮了。一丈七八尺的高度,下面死了那么多人,后续爆发力好的,蹦几步都能一跃而上。
但城头官军也早就严阵以待,从其他墙段调来了长枪队,直接拥上去一个反冲锋,就把刚登城的第一批流贼勇士全部捅成了马蜂窝。
流贼勇士不是没有尝试肉搏反杀,可爬城墙时不能携带长兵器,只能是一把短刀、背后背个盾牌就冲了。
至于那种八尺长以上的枪矛,背在背上都很难爬墙。可能离墙头还有半丈高时、矛杆就已经露出城头了,被守兵老远一推,整个人都能摔下城墙去。
所以先登死士们的近战兵器,最长的也就是一些长柄战斧,连柄绝对不会超过五六尺,被人列阵近战反推,自然是劣势极大。
当然,如果是普通城墙墙段的搏杀,这种情况还不明显,因为有可能会遍地开花有好多个突破点,长兵器的守军转身腾挪不易,也有可能被侧面新冒出来的登城者杀死,乱战之中很难维持枪阵的朝向。
可是流贼此刻攻打的偏偏不是普通墙段,而是马面。
马面是凸出于普通城墙的,在只攻马面、后方普通墙段没有被蚁附突破的情况下,守方的长枪队就只要提防凸出部正面的方向,压根儿不用担心左右会不会来敌人。
一旦长枪阵只需要专注面对一个方向,不可能陷入混战乱战,其他短兵器的肉搏兵种,当然就毫无胜算了。
流贼反复冲杀,越来越多勉强上墙的士兵也被疯狂屠戮、抛尸城下,少数拿着长柄斧的勐士勉强能奋死搏命一换一,可这样的勇士在流贼当中又有多少?换一个普通长枪兵小兵,李自成根本换不起。
血腥惨烈的厮杀又持续了不到半炷香,随着田见秀部下的将士又多付出了至少千余人的直接阵亡战死代价、和更多的伤兵后,流贼一方终于渐渐不支。
流贼一方一共进攻了整个北门城墙上多达七八处的马面,只有最后田见秀亲自督战的那两个马面,还在继续奋死搏杀,其他五六处都败退了下来。
田见秀面前这两处,是他投入了嫡系心腹死士的,有两个部总的陕西老营死士。士兵们浑不怕死,武艺体能也非常强,还有人人铁札棉甲,才算是勉强顶住了。
然而,随着左右友军的溃败,这最后两处显然也会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