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算下来,这样烈度的打法消耗之下,每天清军至少能死伤两三百名负责挖城的木驴车士兵,外加略少一些的弓箭手。明军那边,只需要损失比清军弓箭手更少的士兵,综合对比至少是四五倍的交换比,
所以比换人命张煌言绝对是不虚的,如果一直耗下去,他城内的四万守军加壮丁没死完之前,阿济格的十五万人都能死光了。张煌言真正怕的,还是工事被逐步破坏后,阿济格能顺利发起一场地利方面不太劣势的总攻,所以他需要拖延住对方的破坏进度罢了。
……
清军不断升级攻城方略、减缓失血速度,争取用尽量少的伤亡破坏更多的城防,用时间换人命。
张煌言这边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也算是颇有名帅潜质的智谋之士,佟图赖会升级技术手段,他当然也会见招拆招。
清军刚开始修土坝、反斜面部署红夷大炮的最初两天,张煌言一时反应不及,倒也没有应对之策,只能是每天绞尽脑汁琢磨,再把军中的技术人员召集起来群策群力。
好在清军改用新招的最初两天,也在寻找炮弹的弹道规律、经验,准头本来就极差。所以让清军先轰两天,南阳城的城墙损失也不算大,这个时间差正好拿来想对策了。
经过一番梳理摸排,张煌言就发现了他手头如今最值得依靠的,还是一个叫宋明德的基层技术官员——
这宋明德其实也是老熟人了,是两三年前朱树人刚刚用计赶走左良玉、占据了武昌的时候,发展大冶铁矿时发掘出来的。后来还通过宋明德,搭上了他堂叔宋应星,明末一代科技大能,谁让他们都是南昌府人士呢,本来就离武昌很近。
这两年,宋明德跟着叔父在后方筹措军备,还跟武昌知府、兼湖广兵备佥事的方以智切磋,本事也是见长。
本来宋家人,包括宋应星在内,都是工程技术实践方面比较强,但理科理论水平挺差的,全靠经验主义做事。
而跟方以智一配合,宋应星宋明德叔侄都是进步良多,连宋应星都算是活到老学到老了。
方以智在理科方面的造诣,可以算是当世国内最高那个梯队的了,毕竟他是写出《物理》的人——当然了,受限于明朝的氛围,他的理科水平跟同期西方那些顶级大牛肯定比不了,荷兰人同时代都已经出了笛卡尔了。
但方以智那点物理常识和数学功底,拿来点拨宋家叔侄,再配合上朱树人偶尔过问,给他们提供些点睛之笔。于是当宋明德接触到“三角函数表”这种玩意儿后,立刻就让湖广明军的弹道学理论有了非常长足的发展。
这一次南阳被围城,朱树人也需要给表哥安排得力的炮兵技术人才,就让年轻的宋明德深入敌围参战,还许诺战后无论实际功劳如何,都给他直接升官至少一级!原本是从六品主事的,这就给他升至少工部的员外郎!要是干得好,过两年再给他升郎中!
而他叔父宋应星,毕竟上了年纪,朱树人也不可能让这种大贤冒险,所以宋应星就跟着方以智,坐镇后方的汉水防线,驻守在武昌。这样叔叔在后方,侄儿派到重围之中,也算是尊老了,还能防止动摇。
这次佟图赖上的新招,宋明德琢磨了两天,就想到了如何用大冶兵工厂今年新研发的高效点火引信开花弹、配合为这种开花弹专门准备的新式大口径臼炮,来专门观测、定位,克制。
城墙四角棱堡炮台上的普通红夷大炮,无法吊射摧毁土坝反斜面上的清军红夷大炮,但拥有类似攻城迫击炮那般大仰角的臼炮,就是专门干这事儿的呀!
平时如果要打移动目标,这种臼炮精度较低,还没法确保一击即中,不如直瞄火力高效。但炮兵对炮兵,双方都是非常沉重难以移动的固定靶,一击不中大不了多校射几次好了。
哪怕第一炮开火后,得校准一炷香的时间才能渐渐找到感觉,也没关系,反正清军的红夷大炮在部署好之后,是不可能在一炷香时间内更换阵地的——
还千万别觉得这样的部署速度很慢,其实这才是17世纪火炮部署速度的正常状态。
后世很多古装片里,为了道具省事儿,直接拿那种带两个大车轮炮架的架退炮,来拍明清之交的红夷大炮,这其实都是错的。
明清之交的红夷大炮,都是只有一根炮管子直接放置在固定阵地上的,连带车轮的炮架都没有。为了放置大炮,炮台上的炮位往往还会带一条凹槽,让大炮直接嵌到凹槽内放置,所以要移动是非常麻烦的。
这并不是古人不想安装炮架,而是当时的材料强度、后座缓冲结构的机械设计,都还无法满足大炮后座力的卸力。强行给火炮上车轮炮架的话,一开炮后坐力就直接把车轮震散震塌了。只有把大炮放在固定炮台上,让炮台和大地吸收卸力后座,才能安全。
真正的架退炮,基本上西方世界都要到18世纪中期、七年战争的时候,才被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实装,并且凭此搞出了可以跟随骑兵部队灵活机动、前沿部署的炮兵,一举威震欧陆。又过了几十年,到了拿破仑时代,拿皇才把架退炮发展到了巅峰,从此西欧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