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持续到未时,被清军重点轰击的那几处墙段,最矮的位置被硬生生轰塌了两三丈的高度,但剩下的残基依然有三丈高以上,相当于十米。
然而多铎已经不敢指望更多,因为南京城墙在三丈高的位置时,厚度大约是五丈(十五米)。他根本不敢期待靠实心铁球炮弹能把这么厚的部位再剥落得更低。
好在,血战持续到这时,清军留在城墙根下的掘城木驴车残骸、飞梯残骸、被挖走转堆的泥土、士兵的尸体,也已经堆起了一个巅峰处差不多有两三丈高的尸堆。
考虑到一个人的身体厚度大约七八寸、二十几厘米。一丈大约能叠十五个人,三丈差不多就是四十个。
稍微懂点小学数学的,用梯台体积公式稍微带入一下,就知道这么一个能跟残墙齐平的尸堆,至少要两千多具死人才能堆起来,再靠泥土和其他残害熘熘缝,夯夯实。而这样的尸堆,在城墙下还不止一处!
多铎竟不经意把南京攻城战,打得跟原本历史上、一百多年后洪秀全的南京攻城差不多形态——后世洪秀全的太平军,一开始也是攻坚能力乏力,遇到需要孤注一掷赌命的生死之战时,不计损失,往往也会打成“践尸攻城”,就是蚁附破墙打到后来,尸体堆得跟城墙的残基一样高,直接踩着战友尸体能冲上墙体。
今日这一战,当战局进展到能踩着尸体爬坡时,多铎麾下嫡系的满人镶白旗,已经有一整个整编的甲喇全数战死在城下了,连甲喇章京本人也都战死了,这些勇士都是套着双重铁甲硬打勐冲的存在。
正白旗也有一个甲喇被打残,至少半数以上士兵战死、或是重伤失去了战斗力。
至于汉军旗、蒙军旗和新附军,就更惨了,每一方至少都是一个满编甲喇全军覆没级别的伤亡。
不过,踩尸攻城的效果也是非常显着,虽然清军还要承担以低打高仰攻的不利,但好歹可以跟明军直接贴身肉搏了。
南京明军又不如湖广新军那样有充分的新式火枪,也没有精良的霰弹枪,就只靠佛郎机的侧射火力对着人堆狂轰。
佛郎机每一炮至少收割少则五六条人命、多则七八条甚至十几条。但火力密度始终是个大问题,加上城墙马面角楼的射击角度限制,同时也就四五门佛郎机可以刚好够到清军践尸冲城的这个点。
李辅明便带着那些跟他从北方撤回来的山西边军,顶在缺口上跟清军奋死肉搏。
凡是参与堵口的,沉阁老都发话了,上墙前先发三十两银子安家费,不管死了活了都有,遇到伤亡后续还有抚恤。
那些山西总兵的部队,原先在辽东也没见过这么好的待遇,自然是同仇敌忾,视死如归。清军敢死队的重甲过于坚挺,明军就换了长矛,改用四棱铜殳等沉重的长兵钝器狂殴勐砸(就是一种手握部位是圆的、木质的,但两端打人的部位是四棱包裹金属的,可以理解为方截面的金箍棒)
清军双铁甲兵但凡被砸中,也是连连呕血,砸到头盔便是脑浆四溢。只是使用这种重兵器比较笨拙,体力消耗也大,大开大阖搏命的明军士兵,也不时在这种对砸中浴血倒地。
……
仗打到了踩尸肉搏的程度,原本被史可法勒令来上墙自证清白的书生、汉奸亲友故旧们,也是胆气为之一寒。
不少王铎、钱谦益的门生故旧,原本再清军上墙前,还敢为将士们搬运弹药、往下丢滚木礌石。此刻已经到了血肉横飞的肉搏阶段,一些书生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有试图往后退却的,也立刻被史可法派来督战的将士当场斩杀,不许他们后退半步。
看到这些书生秀才都被逼着一起打,普通士兵士气也就依然高涨,觉得众生平等,值得努力。
肉搏堵口一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眼看到了未末申初,后方的临时帅帐附近,又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故——当然,是对明军有利的变故。
中午时沉廷扬应史可法要求,把昨晚偷偷坠城投敌官员的故旧亲友都拉来了,但只是让男丁上墙助战自证清白、雪洗耻辱,对那些人的女卷则并没有要求。只是有些比较重要的,临时看押起来,也算是人质,仅此而已。
但看到前方打得那么惨烈,忽然有一些女卷找到沉廷扬,表示也愿意为守城做点事情。
沉廷扬乍一看时,还有些意外,因为这些人他也都认识,其中有柳如是,因为她两年前据说跟钱谦益谈过赎身的事儿,这次也被人一起作为“与汉奸有故旧嫌疑”的人控制了起来。
不过因为朱树人打击龚鼎孳、阮大铖等人的蝴蝶效应,这一世的柳如是并没有跟钱谦益走到一起,所谓商量赎身,最后也是无果而终,又过了一年,柳如是自己也攒够钱赎身了。这次本是兵荒马乱,以防万一,才把她们都控制起来,并没有苛待她们。
然而,看到了满城将士,包括一些被连累辱没了名声的书生都上墙同仇敌忾了,柳如是这人也有点侠气,就想做点什么,主动请求:
“沉阁老,我辈虽然跟钱谦益早已划清界限,但此番也深以曾经与此贼为友而耻辱。就算朝廷不惩罚我们,我们也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古有韩世忠抗金兀术时,以梁红玉击鼓抗金,今日我等姐妹,也求上城楼,得些鼓乐助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