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各自的怀表之后,朱和坤不由想跟朱和坦比较,想知道两块表的走时精度到底能差多少。兄弟俩也说不明白道理,瞎争辩了几句最后还是让祖父解说。
朱树人也和蔼地教导:“其实也差不了多少,都是静止放置下,每天快慢两三秒之间,新表最多比旧表稍微准那么零点二零点三。”
朱和坤听说相差不是很大,也就内心释然了,表示不稀罕弟弟的新一代奖品。
朱树人听了,却语重心长地说:“看问题不能光看表面,看效果。这两块表虽然相差四年,但关键不是差在精度,而是差在原理和思想。
你三弟这块表,用的是去年的技术,已经用上了标准化的齿轮,还有标准化的螺丝和橡胶防水垫圈。让科学院的设计师、研究员们,在设计一样东西的时候,就有意识地去用现有的零件,不要重复设计功能近似的零件,这本身就是一个进步。
虽然这不会直接提升机械的性能,但是能加快设计新机械的速度,也能加快设计更新换代的速度,假以时日,效果就明显了。这才是我大明搞南京大学,搞理论基础指导工程管理研发统筹的价值所在。过去这六七年的打基础,不会白费的。”
朱树人这番话,说到后面其实有些啰嗦了,他五岁的孙子哪里能听懂这些。
但朱树人也五十三岁了,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唠叨,自己心中有所感触,每每被挑起就忍不住多说两句。
如前所述,朱树人在当初建立南京大学之初,就跟妻子方子翎说过,他做好了思想准备,在南大筹办的前五年,不能给大明科学院的实际一线研发提供帮助。
甚至因为人才抽调和分散,对于实用攻关项目的进度是反而有拖累的。
但朱树人相信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先把人才团队的基础打好,未来可以事半功倍。他做好了前五年无功反累的准备了,第六到十年平进平出,十五到二十年后才是科研速度的纯赚。
而如今,距离南大刚刚建校,已经过去了七年了。南大的第一批毕业生,已经毕业了三年多。那些毕业后继续留校深造读研究生的,也有三年了,今年也刚刚毕业,从研究生变成了“研究员”。
(注:按照南大和大明科学院的制度,读书毕业后继续留校实习深造的,叫“研究生”,算是见习的研究员。毕业后就能正式转正改叫“研究员”,只要他愿意留在研究岗位上。如果是转岗行政官员,那就不叫研究员。
研究员能享受正七品知县待遇,院士能享受正六品同知待遇。如果是高级院士、担任某些学部委员会主席的,或者是担任科学院直属重要研究所所长的,享受从五品或正五品知府待遇。)
这些南大毕业生和研究员的成体系培养,以及南大教授们在教学中经验的磨合,也带来了大明科研领域的一些制度设计优化。
比如,终于有人想到,要加快机械设计和研发的整体效率,开始打各种标准零件的基础。
原本古代还在用榫卯结构进行机械的连接,或者干脆靠加热锻压黏合固定。如今能省掉每次都必须重新设计的榫卯,改用标准化的螺丝,就尽量用螺丝。
而新一代的螺纹攻丝生产工具,也被研发了出来,虽然制造金属螺丝的工艺成本和速度依然不经济,实际施工中一点都不比榫卯便宜,也不如榫卯牢固。
但这对于新机械的设计改良速度,却有一个重大的提升。因为改进过程中的机械,不用因为一点小改动,就重新制造大量部件,只要哪儿改就拆换微调过的那个部件就可以。
任何新生事物在刚刚出现时,都是赔本的。大明有国家机器撑着,还有六年多前攻破马尼拉时从西班牙人那儿抢来的五千万两白银、两百万两黄金可以随便花,这点事情完全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于是乎,标准化的金属螺丝、攻丝生产工具。标准化的齿轮,还有滚齿条。都被先后发明了出来,并且用到了工程设计实践中去。
甚至还有一些软金属的螺口磙压加工工具和工艺,能非常廉价地制造类似于后世电灯泡螺口那样的结构部件,还有标准化的硫化橡胶密封垫圈……这些机械设计领域的工业基础设施,让后续的机械研发,完全可以事半功倍。
也正是这六年的积累和打下的坚实设计思想基础,才有了朱和坦手上这块去年刚生产的新式怀表。
哪怕它的走时精度只比朱和坤手上那块五年前的提高了零点二秒,但假以时日,后续提升潜力不可限量。
毕竟这上面已经用了标准化滚齿条生产的标准齿轮、用了标准橡胶密封圈初步防水、还用上了最小号的标准化螺丝来固定壳体。
三个皇子对祖父的教诲,听得似懂非懂,也不知如何评价,只是隐约内心记住了“能够不重复做的事情,就尽量不要重复做,用机械和分解来帮人代替重复的事情”这个思路纲领。
而就在三个皇子依然有点将信将疑的时候,有侍从过来通禀了一个好消息,恰恰就能证明朱树人指导思想的高瞻远瞩。
那好消息是大明科学院的机械研究所为朱树人带来的,似乎是有一件基于朱树人上述指导思想的创新产物,终于有了眉目了。项目主导人也是前几年伦敦大瘟疫后从欧洲挖回来的胡克等人。
朱树人闻言颇有些兴致,临时决定去视察一下。
——
ps: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