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城外,迎接凯旋大军的队伍排出十数里外,群众脸上全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无论是否出于真心。
“来啦来啦,李大都督大胜归府!”
随着代表主将的旗纛仪仗出现在视野中,人群变得更加热闹,道路两侧群众们纷纷击掌喝彩,也有人跟随在队伍两侧呼喊助威。
本来入镇这么短的时间,并不足以让李泰在民间拥有这么大的知名度。可是过去这段时间里,他虽然率军出征,穰城城东高台上堆积的绢帛和金饼却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他的存在感。
在民众们口口相传之中,被提及最多的是这位新使君的信义和豪迈,至于这件事原本的起因则成了不重要的事情。
随着几路人马提前撤回,此番出征大获全胜的消息也在荆州境内传播开来。
一时间,李泰这个新使君的知名度顿时再攀高峰,尽管绝大多数的民众都没有见过这位新使君,但并不妨碍他们口口相传、奔走相告这位新使君的事迹。
对内公正豪爽,对外强硬有力,对于地处边境且深受各种纷乱之苦的荆州百姓们而言,这样的人自然是他们最为理想的长官。
今日出迎凯旋之师,固然也有州郡内民望耆老们的号召和组织,但也不乏民众是真心实意的欢迎州内拥有这样一位刺史坐镇治理。
李泰身在队伍之中,听到队伍两侧民众们的呼喊喝彩声,心内也是颇感欣慰。
地方豪强之所以能够做大、把持乡里资源与秩序,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他们欺上罔下,刻意壅塞讯息的上下传达,从而为自己谋取利益。
就比如李泰自己当年初入关西时,就利用了信息差大玩期货,狠狠收割了一把武乡郡中的豪强们,为自己赚取到了第一桶金。
所以他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都是要想办法绕过当地固有的社会结构与乡土秩序,获取到足够的关注后再提出自己的主张和方案,从而最大程度的争取认同和支持。
如今的他要钱有钱、要兵有兵,假使易地而处,换了他自己是此间南阳豪强,都想不出有什么法子来对抗这样一个长官。
伴随着群众们一路欢呼声,李泰在亲兵们簇拥下进了城,回到州府之后才跟留守此间的崔谦和窦炽简略交谈了解一下他离开这段时间州事大概。
州内倒是没有什么积压的事务亟待处理,毕竟在他到来之前整个州府就处于一种近乎停摆的状态。如今因他大军凯旋,倒是有了事情可做,诸如功士们的赏物发放、樊城俘获军民的安置等等。
为了维持住这股劲头,李泰略作思忖后便决定且先稍作休整,过两天便在城外军营中大犒诸军、发放赏物,尽量在隆冬到来之前让这些州郡兵们解散归乡。
至于从樊城迁来的人口安置,当然也要由崔谦等州府属官们负责,结合州内当下的情况,尽快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出来。
交待完这些,李泰才又有暇前去拜见早几日来到穰城的父亲,为免父子独处的尴尬,又拉上刚刚被安排了任务的表哥崔谦。
李晓对新环境的适应能力挺强,当李泰和崔谦到来的时候,他正带着几名仆从在州府后院的园圃间刨土翻地,见到两人行来,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些闲事,阿耶吩咐仆人来做就好,何须躬亲啊。”
这州府后院瞧着确实有些荒芜,虽然草木都已经凋零,但还留下了许多枯枝败根,李泰见父亲衣袍沾带泥土,便入前笑语说道。
“我本就闲人,自该做些闲事,总不能痴坐门中,待人饲饮。”
李晓听到这话后便随口答道,转又指着草木凋零的院子对李泰说道:“你自小便不喜事弄家居,更烦农业,每逢农忙之时,总要浪游于外、不肯归家。本以为成年后能有改观,这府堂院舍却还这般。”
听到父亲絮叨他少年时好逸恶劳的旧事,虽然不是自己作为,李泰也略感汗颜。
旁边崔谦笑语道:“阿舅误会阿磐了,他哪里是懒于收拾,只是我等入州日短他便统军匆匆出征,都还没来得及入宿州府呢。阿磐如今可比少年时勤奋得多,他在关西整治家业丰美,让我们这些年长者都自愧不如呢。”
李晓听到这话,翻地的动作才顿了一顿,片刻后才又略有自嘲道:“生平至此,在野一老叟而已。儿辈所营事业如何,多有不知。言及旧事,也只是不知该要如何拾遗规劝于当下,希望他能处事周全,却困于自己的见识、词不达意。”
李泰听到父亲这一番自嘲声,又不由得大生感触。
其实不只他们父子之间,世上许多父子之间的关系都有一点拧巴,作为父亲的心内既有一份尊严想要维护,又不得不面对新旧交替、子壮父衰的现实,渐渐的难再对儿子耳提面命的教导。
尤其是当儿子从事某些专业性极强的工作时,更加难以指点,有时候便会通过在生活上吹毛求疵的方式来强调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来掩饰和回避自己衰老和逐渐被淘汰的事实。
只不过李泰所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阔别重逢之后李晓想要召回作为父亲的威严和感觉注定是有点困难。
“往常怕遭人见笑,总在人前掩饰自己的怠惰。但阿耶知我深刻,一眼便能望透骨髓。幸在表兄为我饰美少许,阿耶知我没有人前露丑失礼,应该也会宽恕几分罢?”
说话间,李泰挽起袖子走上前来,要从父亲手里接过锄头,结果却被父亲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