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朱浑元返回金墉城后,也无暇入城休整,而是强打起精神来、亲自巡视溃逃回来的诸军人马,这才让众将士相信了他并没有身死战阵之中,惊慌的心情才渐渐得以平静下来。
可是当他再想安排各路人马重新返回他们各自营戍据点的时候,诸将却都多有推诿、不肯领命。
毕竟大军新经溃败,伤亡惨重,此时若再脱离大队人马而单独行动,会遭遇什么恶劣的情况,实在难以预见。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然是抱团取暖才最安全。
可朱浑元眼见群情如此,一时间也有些无可奈何,只能先将此事放在一边,着令他们各自引部入营,然后便又盘点诸营损失。
一通盘点下来,可朱浑元自是心痛不已。但除了白马寺这一战的损失之外,他却还要面对更加恶劣的局面,即就是柏亭城遭受蛮人围困一事。
须知宜阳境内以九曲城为中心、驻扎着可是有将近两万人马,而这两万人马的日常消耗可是非常惊人的,一旦柏亭城被困或是遭劫,对于宜阳防线的伤害都是近乎毁灭性的。
可朱浑元原本的打算是擒贼先擒王,只要将困守白马寺的李伯山给擒杀,那围扰柏亭城的群蛮自然瓦解崩溃。可是现在非但没能搞定李伯山,反而己方人马大败亏输、损失惨重。
那些蛮人们得知这一消息后必然更加气焰嚣张、踊跃为西贼所用,也会让柏亭城的情势变得更加危急,必须得想办法加以解决。
很快西魏人马正在沿河扫荡的消息便又传来,这不免让可朱浑元已经有些麻木的心中更增几分苦涩。事到如今,他想要在此围困擒杀李伯山的意图算是彻底落空了。
没有了阻拦掣肘,可朱浑元下意识便想到李伯山接下来必然会顺势离开这里,前往柏亭城去汇合诸部蛮人,然后主持针对柏亭城的进攻。
毕竟柏亭城那里存储着大量的物资,又是河洛防线的枢纽,一旦攻夺下来必然收获丰厚,这也是正常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考虑到新败之后,诸军将士们普遍没有战意,但柏亭城所面临的危险又不能不救。于是可朱浑元便趁夜召见亲近部将,着令他们在城中未曾参与白马寺一战的守军中挑选精锐,准备在李伯山引部离开白马寺后衔尾追击。
第二天,可朱浑元没有等到李伯山率部离开的消息,却得知其众正在千金仓城遗址上修建营垒,心中顿时羞恼至极:“竖子欺人太甚!莫非真以为我无能制之?”
说话间,他当即便又要招聚人马,出城交战。
但此时就连几名他的心腹部将都力劝他千万不要冲动,还是先派遣斥候前往柏亭城查探一下那些蛮徒们的动向如何再作决定。
如果李伯山仍是故作骄狂姿态,以身为饵的诱使他们出击,结果是要布下杀阵、引蛮人前来攻杀他们,猝不及防之下可能还要重复昨日的败绩。
尽管可朱浑元心中愤懑不已,但也不得不承认如今他麾下人马的确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意外打击了,于是只能暂且按捺住怒火,接连派出数队斥候南去打探柏亭城周边的情势。
当斥候们将柏亭城附近最新的情况打听回来上报的时候,西魏那座营地也已经营栅合拢、将近尾声了。
这一座营垒除了那栅墙和里面的营帐之外,最醒目的则还是耸立在营地中央、高达数丈的投石机。很明显这就是李伯山恃以攻坚破敌、连建奇功的河阳砲了,看起来就让人心生惊惧。
其实投石机砲车绝不是什么新鲜东西,北齐军中也有着类似的器械,但河阳砲之所以令人闻风丧胆,关键还是在于那超长的射程和超强的威力。
当见到西魏人马直接将这河阳砲架设在了大营之中,原本就惊魂未定的北齐将士们更加的斗志全无。
如果仅仅只是双方摆明阵伍、真刀真枪的交战,哪怕再凶猛的对手他们也不会畏惧,可是敌人有着河阳砲这种利器,早已经超出了血肉之躯能够应对的范畴,若再上前攻杀,则同送死无异。
李泰非但没有率部离开,反而直接将战线推进到了洛水一线,摆出一副要盯死金墉城守军的架势。尽管金墉城中齐军人马仍然胜出其部数倍,但首战失利,再加上李泰直接将河阳砲这一大杀器摆在了明面上,也让齐军怯于交战。
如此一来,压力便全都摆在了可朱浑元身上。
他如果要率军南下、大举增援柏亭城,势必会遭到李伯山所部人马的拦截阻挠,可如果只是派遣少量人马,对于柏亭城当下的危境根本就难以扭转。
而且就算他以大部人马绕过魏军驻守之处,转从别的路线增援柏亭城,且不说这回增加多少消耗,单单金墉城守军减少,又会引起虎视眈眈的李伯山进攻。届时就算是救下了柏亭城,结果却丢了更加重要的金墉城,又有什么意义?
此间局势变得僵持沉闷,但是被众蛮兵们围困的柏亭城外气氛却正热火朝天。
柏亭城地处周山南麓,洛水的北岸,依山傍水、位置绝佳,故而才会被北齐选择于此筑城。但这前山后水的地理格局也造成了一旦两侧遭遇围堵,那么城中守军可谓是插翅难逃。
但通常而言这样的情况也不会发生,毕竟柏亭城地处宜阳与金墉城之间,而这两处地方皆驻扎雄兵,一旦柏亭城遭遇袭扰必然会第一时间赶来救援。
可是现在金墉城中的扶风王可朱浑元被李泰所部人马盯死、动弹不得,而宜阳方面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