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大总管府中,虽然府主率军出征在外,但府事仍然运作的井然有序,诸曹属官们各司其职,将各项府事都处理的妥善周全。
通常情况下,总管不在府中便需要由长史负责主持日常事务。
如今的长史长孙俭虽然在府中不如前长史崔谦那样资历深厚兼得人心,但是由于本身平易近人加上对诸事都肯用心,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下来,同府员们共事也越来越融洽,接触和主持的事务也越来越多。
但是很快这一份人事融洽便将要被一封来自同州中外府的公文所打破,当中外府赶来的使者将公文递在长孙俭手中,长孙俭在将公文阅读完毕之后,才忽的想起自己是作为中外府安插的眼线来到荆州,若非这份公文的提醒,他险些都要忘记了这一节。
原本霸府向州郡降令垂问军政事宜也都是非常正常的操作,甚至这本来就是下属州郡的责任和义务。但是由于荆州大总管府事务长期比较独立,与中外府之间也并没有建立起一个稳定的问奏往来,中外府此时传令来问,不免便让人感觉有些意味深长。
这些情况外人自然是很难得知,但在总管府内部也并不算是什么绝密的消息,因为毕竟是要由诸曹负责实际的管理,稍加盘查一番便也能够得知一个大概的情况。尤其是身在长孙俭这个位置上,所能知悉的情况便会更加的全面和具体,甚至眼下在他的案头上就摆放着这样一份相关的数据文报。
但长孙俭却仍是捧着这一份公文沉思良久,好一会儿都没能做出决断,只是着令府吏先将中外府的使者引去城中别馆暂住下来。
等到了第二天的清晨,诸曹主官们如往常一般来到府中直堂碰面例会,然而当他们拿起案头上的事则略作浏览的时候,却发现事簿上多出了一项内容,就是着令军府诸曹各自盘查署内所经管的人事物资情况并奏报上来,他们便不免有些奇怪。
一般这种全面细致的人事盘查都是要在年尾才会进行,而日常行政管理只凭每季的季审和每月的月报数据便完全足以应付了,盘查的太过频繁也会平白增加极大的工作量,并且还会耽误其他事务的运行。
为了确保盘查数据的准确,最基本的人员和物资的流动都要暂停几日,且不说这当中的程序繁琐,单单当下大军仍然出征在外,也不支持封锁住人员和物资的流动调度。
眼见众人都一脸好奇的望向自己,长孙俭也无作隐瞒,直接开口道出了中外府下令垂问的事情,表示是中外府需要这些数据,所以他才吩咐诸曹配合。
这话不说还好,众人闻听此言后,望向长孙俭的眼神顿时更露狐疑之色,并且旋即便有几人表示所司事务繁琐复杂,短时间内怕是难以配合此事。
对此长孙俭也并不气恼,只是微笑表示只要在不误正常事程的前提下尽力而为即可,但府中转任功曹参军的崔彦昇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方今大将军出征在外,府下人物诸事调度使用本就非常频繁,当下便要盘点诸事,恐怕是有些不合时宜。”
此言一出,顿时便又有数名属员纷纷开口表示附和,穰城县令杜照徽则提议道:“既然长史有言此事并非剧要,不如遣使前往淮南请问大将军可否?”
虽然长孙俭本意就是把这件事往外推、让群众都参与表态,但听到杜照徽此言以及在场附和的群众之后,也不由得感叹李泰对荆州总管府人事经营之扎实。总管府起码在名义上还是归属中外府管辖,可是现在中外府下令询问总管府相关事则,竟然还要远在千里之外的府主首肯才可。
心内稍作感叹,再见众人多数都表示需要请示大将军,于是长孙俭便也不再自作主张,当即便安排人员快马加鞭的前往李泰所在的驻地合肥请示此事。
当州府使者来到合肥的时候,李泰已经是整装待行了,听完使者的奏报之后,不免便感叹长孙俭还真是有点幽默和滑头。
经此一番波折后,他是既没有违背中外府派遣他来到荆州的意图,同时也没有擅自做主的将荆州军府的机密泄露出去。
这做法看似是在骑墙,但想想长孙俭已经是跟随宇文泰那么久了,在中外府当下明显有些别有用心的试探之下仍能保持一个不偏不倚的态度,也算是李泰赢了。
不过宇文泰想要了解这些情况,途径和方法还是有不少选择的,但却选择这样直接的公文垂问,除了所询问的事情本身让荆州军府无从回避之外,应该也存在着一定的要考校荆州军府内部人心的意味。
看这样子,自己一直所希望并努力促成的局面估计要出现了。想到这一点,李泰心内也不由得暗生兴奋,铺垫多时总是需要一个爆发和检验的时刻了。
虽然在李泰眼中,宇文泰一直处于一个明牌的状态,让他在许多情况下都能提前布局、关键时刻领先一步,但并不意味着他就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有的时候自以为安全却很危险,以为危险却相对比较安全,特别是在一些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发生之后,逼得宇文泰不得不想打破规矩的时候,如果李泰还不能够及时的跳出规矩去,那他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比如今年的下半年,对于李泰而言就是一个槛儿。
宇文导的意外离世让宇文泰丧失了一个制衡李泰的人选和手段,虽然这所谓的制衡也仅仅只是他自以为,由始至终宇文导也没能对李泰的发展产生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