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这段时间里,李泰的生活一直很有规律,基本上白天处理政务,晚上参宴吃席。
可是随着这股风头过去后,酒席自然是没得吃了。而台府诸项事务一同上马,府员们也都忙碌异常,并没有太多决策性的东西需要李泰处理,于是他便又变得清闲下来。
与之相反的则是娘子妙音,之前还打算要为诸家说媒,但是襄阳大族们太踊跃,自己主动就往坑里跳,倒省了妙音许多工夫。而她便也索性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对襄阳周边的难民、尤其是妇孺的赈济上去,随着事情逐渐铺开,也变得忙碌起来,就连儿子的喂养都交给了精选的乳母。
这一天,妙音又是将近傍晚天黑才回府,一入内室便见夫郎和儿子正相偎着横在榻上睡去,整个房间里到处散落着绣球绒球等各种玩具。
看到这温馨一幕,妙音不免便露齿一笑,方待俯身凑近夫郎,李泰却睁眼醒转过来。
“回来了?昨夜阅事太晚,今天总是睡眠不够,又被这小子吵闹不安。”
李泰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望着儿子皱眉说道。他做惯了家里的顶梁柱,自不好意思承认一整天都闲在家里做奶爸,吃完睡睡完吃。
“夫郎总是太忙,也该抽个时间好好清闲休息一下!”
妙音也小心维护着夫郎的自尊心,然后夫妻俩便退去外室相对坐下。
讲起最近这段时间的成绩,妙音也是不由得眉飞色舞起来,她们已经救济了足足有上千名妇孺,全都得到了衣食供给和妥善安置。
李泰听到这话也颇为娘子感到自豪,战乱年代妇孺无疑是最没有抵抗风险能力的群体,哪怕豪强荫庇人口,往往也会将妇孺排除在外。江汉之间秩序恢复不足半年的时间,台府设立之后也一直处于连轴转的状态,而且工作的重点也是恢复正常的社会结构与生产生活,对于妇孺纵有关照也难以面面俱到,还是需要其他方面的力量予以配合。
“南国女子当真技艺灵巧,那位柳氏娘子近来也在事助益许多。想是本身便曾经历苦难,尤其懂得体恤妇孺悲苦。”
讲到自己所在忙碌的事情,妙音又忍不住对夫郎说道。
李泰闻言后只是微微一笑,旋即将一份书信拍在案上,对娘子说道:“李显庆在长安赠给她夫婿数名美伎,换来了一纸的休书。”
“怎么会这样?那娘子来年又要仰谁?难道真要许给李雅?”
妙音近日与那娘子共事,已经生出一些情义,闻言后便皱眉道。
“做梦!他家不以此为丑,待那小子惩罚结束,滚回长安任娶哪个我也不问,在我这里只是不许!”
李泰摇头说道,原本针对襄阳周边所进行的人事调整已经可称完功,但因为李雅这档子事让他心里总是有点心结难解。
虽然他也借着对李雅的惩罚严肃了一下军纪,官爵尽夺、罚入甲坊已经算是仅次于斩首的严重惩处,李雅这个心腹尚且如此,其他众将士自然也都躁气收敛。
但李雅去滋扰人家有夫之妇,却让他的家教仿佛成了个笑话。虽然说她这个丈夫也是一言难尽,六十多个子女别说在南北朝,哪怕在整个古代社会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但是人家鱼塘里的鱼多不等于你可以随便捉。
至于说这女子身份李泰倒是不怎么在意,如果是陈霸先的亲儿媳或许还会给对方个面子稍加关照。但是陈霸先如果知道他这俩侄子在他死后干的啥糟心事,估计也得狠狠收拾一番。
如今这个世道,有没有南陈还不好说,但即便是有,未来陈霸先去后,李泰也只会将其亲生儿子送回继承国业,而且只要送,就得保证不会被南陈的忠臣孝子们给弄死,陈蒨、陈顼兄弟是大概率没有机会上位了。
李穆在长安有没有用强不好说,但以多换少而且换的还是不解近渴的远水,估计也是投陈顼所好。毕竟能够搞出六十多个子女的人,无论是不是皇帝都值得钦佩,这精力和逻辑也非常人能及。
但是李泰的心结还是在李雅身上,对此也就懒作评价。李穆想要成全儿子好事,自己操持便是,他不会再插手。
妙音见夫郎不愿再就此多谈,于是便收起那封新从长安送来的休书,准备来日给那柳娘子送去。
万宁院是妙音这段时间共一群襄阳官眷仕女们操持起来救济妇孺的一个福利机构,主要是向襄阳城内的寺庙道观募取资货,诸家也将原本礼佛祈福的消费转投这里,再加上一些被救济的女子本身做工有酬,因此也是经营的很是红火。
“柳娘子你歇一歇罢,我这里有些私事也跟你说一说。”
第二天,当妙音来到万宁院时,见到那柳氏娘子已经在出入忙碌起来,便朝她招招手引到房间中来,然后将那封长安来的休书递了过去。
那柳娘子接过休书看完之后,神情不喜不悲,只是平静的将之收起,向妙音欠身说道:“公主如若没有别的吩咐,妾便退下了。”
“这、这……常人遇此,难免伤悲,娘子你屡遭失礼对待,有什么悲苦,也可倾诉出来,不要窝在心内积郁成疾啊。”
妙音瞧这娘子神情语气明显有些不对,便又连忙说道。
“公主真是善心,妾真的没什么、没什么……人生艰难唯一死,自那日为李雅将军所救,妾便诸事看开,为了孩儿,怎样艰难总要活下去。”
那柳娘子闻言后又挤出几丝笑意,对妙音说道。
妙音听到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