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得一低着头道:“奏知大家,据臣所知大部分人,都在忙着还钱!”
赵煦哦了一声,问道:“也就是说,还有一小部分人,不想还钱了?”
赵煦记得很仔细的。
汴京城有三十五家大户,二十七家酒户,积欠市易务贷款一百五十四万贯上下。
占市易务的总欠款额度(两百七十三万贯)的百分之五十六以上。
这还只是这些家伙欠的贷款。
他们同时还积欠了大量的商税和白糟钱。
总额肯定是超过了两百万贯的。
可赵煦放出去的钱和金银加起来才一百一十万贯,算上这些家伙的自有资金,肯定是达不到两百万贯这个数字的。
所以,数学已经告诉了赵煦,肯定有人没有还钱。
现在石得一则证明了这一点。
石得一低着头,说道:“确有那么几家,迄今无动于衷,没有任何行动!”
赵煦点点头,问道:“都是谁?”
石得一答道:“奏知陛下,有兴国坊的张家……”
“张家?”赵煦皱起眉头:“温成皇后家?”
石得一赶紧摇头:“陛下,是赠太师兼侍中荣僖公……”
赵煦还是没有想起来,石得一只能提醒道:“是徐国公张耆之后!”
“哦!”赵煦总算想起了这位。
这位是真庙的潜邸大臣,生拜节度使,也曾一度出任仁庙朝的枢密使,出判各地。
在世时可谓风光无限,地位大抵如同现在的文彦博。
可这一家早就衰败了。
以至于连赵煦都不太记得,国朝还有这么一家勋贵。
“他家欠了多少?”赵煦问道。
“大概两万五千贯左右!”石得一答道:“其中市易务欠了一万余贯,其他都是欠的都商税院的商税。”
“两万五千贯吗?”赵煦问着,也自语着。
“我记得,真庙、仁庙两代天子,对张家恩赏不绝,张家在兴国坊的那个宅邸,就是汴京城最奢遮的豪宅之一,盈槛八百之巨!”
“怎么连两万五千贯都还不起了?”
“是还不起呢?还是不愿意还?”
石得一低着头,没有说话,但沉默本身就是答案——不愿意还!
赵煦笑了起来,摩挲了一下双手。
张氏豪宅盈槛八百,还是位于兴国坊的八百盈槛之家!
就这个宅子,哪怕只拿一半房子出来出租,租金收入也有好几万贯。
而这个宅子,是皇帝赐的!
换而言之,在赵煦的视角,这个事情就是——有人住着他的房子,吃着他的俸禄,还拆着他的台。
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煦只冷笑一声,就继续问:“还有吗?”
石得一于是一连说了好几家,这些家族,基本上和张家的情况差不多。
都是已经没落了的家族,只能靠着迎娶郡主甚至是县主一类的宗室旁系,维系着和皇室的关系。
其实就是用钱砸那些旁系宗室,花钱买个皇亲国戚的身份。
然后仗着祖上余荫,在外面狐假虎威。
实则,早就已经坐在了小孩那桌,被挤出了勋贵的圈子。
每年宫中的大燕、中燕,都不会再请他们。
他们的子孙,虽然还能得官。
可起点,却已经和普通人没有太多区别了。
连个环卫官都混不上,只能带个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国子祭酒、武骑尉一类的头衔。
看着是狂霸酷炫拽,听着好像很厉害。
实在鸟都不是。
为什么?
因为就算是胥吏,只要做上十几年不犯错,大部分也能得到这些头衔。
比如说,在开封府的议事厅里那个专门呈递公文到御前的老胥吏,人家的头衔就是:开封府议事厅文书押衙、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监察御史、武骑尉。
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这么长的头衔,平日里也没有人会用这些头衔叫他。
这些头衔也没有半点用处。
基本上,这些头衔只有一个作用——向外人证明,他不是平民。
赵煦听完,就笑了起来。
“很好!很好!”
住着皇帝赐的宅子,吃着赵家的饭,欠着他的钱,在明知道他的态度的情况下,还不愿意还。
真当他没脾气?
正好,这一次的事情,赵煦是照着商鞅变法前的原木立信去办的。
他的本意就是,让勋贵们知道,跟着他走有肉吃。
曹、刘、杨、李、王还有那个孙赐,就是原木立信的那块原木。
如今,居然还有人上赶着凑上门来,非要让他打一下板子。
这都不打,就说不过去了。
当然,板子怎么打,也是有讲究的。
得好好想想,另外找个借口才行。
不能赤裸裸的,拿着别人欠钱不还当借口。
那太糙了,得另外找借口,寻罪名。
赵煦想了想,就对石得一道:“去和开封府说一声,我打算在本月癸丑(二十五),重新恢复视衙开封府!”
“让蔡京组织一下,挑选几个案子,作为我正式视政的起点!”
“诺!”石得一躬身领命,就要去传旨。
赵煦却叫住了他。
“都知记得,和开封府说仔细,不要弄虚作假,我要看到真正的卷宗,真正的民间呼声!”
“让开封府不要有压力,也不要在乎别人的背景!”
“朕是天子,天子要为民做主!”
赵煦大义凛然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