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宋的传统了。
宰相之权,不仅仅体现在都堂议事、请旨上。
也体现在会议安排上——他们可以决定,谁在什么时候,参与哪一场会议?
光明正大的利用程序,将他们不喜欢的人,排除在议事进程外。
故而,大宋很少有独相的例子。
因为需要两位以上的宰相,彼此制衡,免得宰相势大难制。
“太母、母后,朕听说,相公们似乎因为边事有了争执?”
两宫于是便低声的和赵煦介绍一下情况。
很简单的事情。
吕公著拉上他的学生李常以及兵部尚书吕大防,对枢密院发难。
质问枢密院为何不请示都堂,得到他的同意就直接批复了熙河路的赵卨,准许赵卨大发保甲户去搞‘防秋’。
所以,他怀疑枢密院的两位新党大臣,是在有意放纵熙河边帅挑起边畔,破坏来之不易的宋夏和平。
枢密院,当然不敢说——吾等乃奉天子诏。
于是,开始打太极拳。
李清臣、安焘都是一口咬定——祖宗之制,乃西府掌兵。
凡天下兵马调动、派遣,皆枢密院之权也。
东府宰执不可僭越。
所以,他们不需要向东府负责。
人话就是——我们西府的专业事务,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东府叽叽歪歪了?
再说了,我们不是已经归档了吗?
至于边畔?
熙河路的赵卨说的明明白白——此乃边塞警戒,以防西贼入寇。
同时,这也是先帝旨意——元丰七年,先帝曾下诏河东、陕西等路,要预防西贼入寇。
所以,只要赵卨的军队,没有越过边境,那就属于合理调动。
枢密院方面,只是循故事。
那你要问什么故事?
太宗、真庙的故事啊!
当年曹玮、秦翰守边就是这么玩的。
总不能说,太宗、真庙的故事就不是故事了!
然后……
自然就吵起来了。
赵煦听完,呵呵一笑,就看向殿中,道:“右相担忧之事,朕知矣!”
“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国虽安,忘战必危!”
“朕深以为然也!”
“熙河帅,既只是为了预防西贼入寇,那便不必再议了。”
“让中书舍人草诏,传旨赵卨,严加训斥,着赵卨只可谨守边境,不得擅自生事。”
“当然,若西贼果来,自当严厉反击!”
吕公著起身再拜,道:“陛下圣明,只是老臣担忧,边臣无故挑衅,酿造祸端,甚有越境劫掠、杀人者。”
这倒不是吕公著杞人忧天。
因为大宋边军,确实有这个毛病。
在过去,就经常发生类似的事情。
故意挑事,故意制造矛盾,激怒西夏人来攻,然后回头上报朝廷——西贼寇边。
“那便就加一句:擅起事端者虽有边功,亦不赏!”
吕公著还想再说点什么。
赵煦却已经摆手:“好了,右相!”
“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为之的道理,朕是知道的。”
“只要西贼不来犯,朕就绝不会用兵西北的。”
他自然知道,吕公著害怕的是什么?
不就是他这个皇帝,借助枢密院和通见司,通过内降圣旨,唆使熙河的将帅,在熙河路挑事吗?
老实说,这就是冤枉赵煦了。
今年,熙河的棉花还没有采摘呢!
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动手,要动手也得等到明年、后年。
吕公著听完,深深俯首:“陛下圣明!”
官家都已经保证了,他再纠缠着不放,就惹人厌了。
而且,吕公著知道,这位官家素来说话算话。
至少,在公开的场合,当着大臣们许下的承诺,是一定会做到的。
所以,他也就相信了。
“对了!”赵煦在这个时候,说道:“右相,前些时日两宫慈圣曾将一批奏疏,送到福宁殿,让朕批阅。”
“其中一封奏疏,朕觉得很有问题,已经做了批示。”
“但,总觉得不够周全,思来想去,还是请右相带去都堂,让相公们一起议一议这封奏疏吧。”
说着,赵煦就从怀中,取出了他一直带在身上的一封奏疏副本。
冯景恭敬的接过去,然后送到殿上。
吕公著再拜俯首,恭敬的接过递到他手里的奏疏。
“臣谨遵旨意。”
但他没有选择马上打开,而是恭恭敬敬的捧在手上。
旨意说的很明确,让他到都堂上,召集所有宰执一起议论,然后拿出个结果来。
……
回到都堂后,吕公著就派人去召集所有宰执。
然后他慢慢打开了那封奏疏。
很显然,这是一封被誊抄过一次的奏疏副本。
他先看向上书之人。
朝奉大夫、御赐银鱼袋、直集贤院、上护军、提点河北路刑狱公事臣子谅。
“范子谅?”
“范宗杰的儿子吗?”
范宗杰是英庙时代的大臣,乃仁庙宰相陈尧佐的女婿。
范子谅是其长子,而其幼子范子仪,迎娶了郭逵的孙女。
继续看下去,吕公著的神色就变得极为精彩了。
等到在韩绛带着执政们,来到这都堂的议事厅上时。
他已经将奏疏上的贴黄,以及官家在后面的批示看完了。
“晦叔,听说官家有旨意,要我等议一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