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大雪停歇,庵里的小尼姑们纷纷起床,拿了扫帚开始打扫昨夜的积雪,她们都是少女模样,其实说是尼姑,更不如说是婢女。
她们并非是主动选择出家的,而是跟着各自小姐来到庵里,也就成了尼姑。
有些小尼姑开始打扫庭院,东边的灶房里,炊烟生起,有些小尼姑已经开始准备早晨的斋饭。
尼姑庵里的斋饭很好吃,比任何一家尼姑庵的斋饭都要好吃,当然原因不止是因为这掌勺的厨子曾经在宫里干过的缘由,每日送来尼姑庵的食材,都极为珍贵,就像是冬日,甚至都还有新鲜的蔬菜,这哪里是一般尼姑庵能够有的待遇。
可因为这尼姑庵里清修的女子们身份都不寻常,所以这些都显得寻常。
灶房里随着炒菜声一起传出来的,还有些小尼姑的小声议论。
“今日是轮到谁给那位送饭了?要小心一些啊。”
“是小鱼,这丫头心思细腻,或许能不出差错的。”
“你当之前被打的那些丫头是因为出了差错?其实不过是那位故意的,你不犯错便不被打了?”
“唉,之前还好,自从皇后娘娘……”
“别说,赶紧闭上嘴巴,这些事情哪里是我们能说的?”
随着声音渐渐消弭,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尼姑提着食盒走出灶房,朝着最西边的那处院子而去,一路上不少小尼姑看到这一幕,都向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那些扫雪的尼姑更是叹了口气。
叫做小鱼的尼姑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她穿过长廊,走了很远,最后来到一处厢房前,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门骤然而开。
小鱼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一阵辱骂声在厢房里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同时而起。
声音极大,传了出去,很多人都听到了,但却没有人敢理会,更没有人敢说些什么,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有些人只是同情地看向这边,但同样沉默。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尼姑走了出来,脸上有个无比清晰的掌印。
手上则满是伤口,鲜血却没有滴落下去,而是被她用衣服接住。
厢房里一片狼藉,有个老尼姑枯坐在蒲团上,眼中有着无尽的怨恨之意。
她自然说不上老,那张脸上还残留着年轻时候的风韵,只有两道浅浅的皱纹在眼角,只是她浑身上下,散发着老的意味,就像是一块枯木。
小尼姑自然无法让她生出怨恨,她所怨恨的自然不是她。
依着她的身份,其实天底下没有什么人敢招惹她,但恰好招惹她的人,她却没什么办法。
一片安静的厢房里,老尼姑缓缓站起来,来到窗旁,看了一眼远处,这座尼姑庵不大,她早就已经看腻,但却不能离开,因为有个人不让她离开。
“看了多年,还要再看很多年,一直到死,这样想起来,你的这一生,也实在是极为痛苦。”
一道声音突然在这里响起来。
老尼姑骤然转身,一个中年身穿蓝袍的中年男人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厢房里。
他面容寻常,一身气息也是寻常,此刻只是若有所思看着那一地的碎瓷,又开口说道“你那位姐夫的脾气这么多年倒是真没有什么改变,你帮他不少,即便之前是那位的意思,现在那位已经死了,怎么都该对你网开一面才是。”
老尼姑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脸色难看,寒声道“你是谁?!”
老尼姑不是寻常的老尼姑,她不仅身份清贵,就连修为也不浅,却还是没有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自然让她惊骇。
“我是谁有什么好在意的?”蓝袍男人淡淡道“你既然如此怨恨,难道不想做点什么?”
看着眼前的老尼姑,蓝袍男人平静道“当初寒江一战,若不是你给了他布防图,他能这么轻松渡江?这么大的恩情,要是换作我,自然地将你供起来,可结果呢,却让你在这里待了十几年,自己的亲姐姐去世,你想去见一面,可曾看到了?”
听到寒江两个字,老尼姑眼里寒芒闪过,一道恐怖气息骤然出现在这里,老尼姑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多出一把拂尘,她猛然挥出,无数丝絮如同无数触角朝着对面而去,带着老尼姑的毕生修为。
但片刻之后,老尼姑只是闷哼一声,满天的丝絮骤然消散,她倒退数步,吐出一大口鲜血。
起因只是蓝袍男人看了她一眼。
满天的恐
怖气息就这么消散,老尼姑的最强手段就这么被瓦解。
蓝袍男人淡漠看向老尼姑,平静道“你若是想死,我现在便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免得你还要看这尼姑庵看他无数年。”
老尼姑眼中满是怨毒,但却再也不敢出手,他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有些痛苦地抬起头,眼中出现了些不可置信地神色。
蓝袍男人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也只是淡淡道“还不算蠢。”
“你们这么多年了,还不死心?”
老尼姑沉默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有些疲倦。
蓝袍男人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很久没有说话,直到很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藏了很久,如今想来讨债。”
老尼姑沉默无比,不想说话。
蓝袍男人就这么看着他。
“你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