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皇帝站在风雪中,没有去管颓唐的徐明,这位一念之差便做错了一件大事的前悬岭郡守将如今能还有一条性命其实已经是极好的事情,根本不应该奢望什么。
远处的郁希夷和柳半壁这才从那最后一剑的威势里醒了过来,两人此刻,仍旧是对那一剑回味无穷。
回过神之后,柳半壁对那已经被风雪掩盖的甘雍遥遥见礼,这位目盲老剑仙的最后一剑,除去是为了将他这一生积攒的毕生所学施展出来之外,还特意给了他们这两个人观战的剑修一份机缘,一般剑修出剑,一剑递出,杀人之心都是十分,可眼前这位却只有九分,另外一分则是为了展示这一剑,
为的便是这两个人。
给那位目盲老剑仙见礼之后,柳半壁又对着大梁皇帝行过一礼,这才和郁希夷两人继续南下。
一场大战,尤其是剑仙出剑,对于两人到底有些什么裨益,便要看两人各自看到了些什么,但总归是一种剑道前辈对于后辈的遗泽……
……
……
巷子里的那座小院子。
敲门声再度响起。
妇人惴惴不安地看着院门那边,身后小姑娘更是藏在自家娘亲后面,偷瞄着那边。
之前整个悬岭郡都陷入了一种恐怖的气息之中,妇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晓这会儿应该躲在家里,不该出门去。
但这会儿响起敲门声,妇人还是鬼使神差朝着门口走去。
“阿娘!”
小姑娘喊了一声。
妇人回过神来,朝着她笑了笑,示意没什么,这才深吸一口气,来到门口,缓慢打开大门。
还是那个男人。
去而复返。
只是比起来离开的时候,这会儿眼前这个男人一身衣袍破碎不堪,脸色更是苍白,这眼瞅着便是出门一趟被冻得?
妇人来不及多想,大梁皇帝便主动说道“饿了,还有吃的吗?”
妇人一怔,随即木讷点头。
大梁皇帝缓步走了进来,妇人小跑到屋子里,把之前放回去的那些东西又重新拿了出来,顺带着还煮了一壶热茶。
“暖暖身子,外面可冷了。”
妇人看着大梁皇帝,有些犹豫问道“出门一趟,怎么了?被人欺负了?你没招人怎么会被人欺负,街坊们我都清楚,嘴巴是讨厌了些,但人不坏……”
大梁皇帝没说话,只是自顾自拿起馒头咬了一口,然后又拿了一块肉,吃了两口这才说起来,“有些麻烦,不过倒也解决了。”
听着这话,妇人还是松了口气,她不是对眼前的男人有些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对方既然也是在北边回来的,她便觉得有些亲近。
大梁皇帝看了她一眼,淡然道“除去想要每个月克扣的那十枚大梁通宝之外,还有什么想要的?”
妇人摇摇头,“就这十枚大梁通宝不好要,我也没想过去要。”
像是她这样的妇人,被亏欠之后,其实想的也不过是把自己应得的拿回来,如果拿回来应得的都很麻烦,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那她其实也不会去想。
大梁皇帝只是说道“去开门。”
妇人没有听到敲门声,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去院门那边将门打开。
刚刚打开,她便吓了一跳,此刻眼前门外,站着一群人。
更让她觉得意外的是,这一群人,人人都穿着官袍,分明便是上到悬岭郡的郡守,下到衙门里的差役全部都来到了这里。
妇人有些惊愕地转头看了一眼。
大梁皇帝就坐在檐下,说道“进来。”
听着这话,妇人有些犹豫,没有立即转身,但她身前的那些官员则更是紧张
。
尤其是平日里向来高高在上的那位悬岭郡郡守,此刻在寒冬腊月,一头冷汗,无比紧张地看着妇人。
妇人则是满脸不解。
但她很快还是让开身子。
一众官员,这才鱼贯而入。
以郡守为首,沉默地在那满是积雪的院子里跪下。
没有人敢去看那位坐在屋檐下的大梁皇帝,更无心去关心这是不是冰天雪地里,他们跪着,心情忐忑。
眼前这位,今日差点死在悬岭郡。
若真是死了,那么这座悬岭郡,上到郡守下到衙役,就没有一个人能脱得了罪。
当然,如今陛下没死,虽然是好事,但对他们来说,也不见得是好事。
陛下在此地血战的时候,他们悬岭郡的官员,一个都没有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这都是失职。
追究起来,一个都逃不掉。
大梁皇帝看着那些跪在自己面前的官员,沉默无语,而是拿起馒头再度吃了起来。
妇人则是紧张地站在一侧,不敢说话。
风雪渐大,但整座院子却还是没有声音。
许多官员并非修士,在这刺骨大雪里,很难熬,但也不得不熬。
大梁皇帝安静地坐在檐下,吃着肉,也吃着馒头。
火炉的暖意只能让他一个人感受得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外再度响起马蹄声。
一个清瘦官员连滚带爬从门口爬了进来。
“臣新柳州刺史方前,叩见陛下!”
听到陛下两个字,妇人一惊,几乎已经站不住。
其余早就跪得没有知觉的官员们则是觉得浑身寒冷。
一州之地,这位刺史大人便已经是最大的官,如今他来了,便代表着很多事情好似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