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明日崔乾佑果真依言退兵六十里,他便打算率一支兵马占下叛军大营,摧毁它,夺下粮草。当然,叛军不可能全部撤走,势必会留下人马看营,这计划并不容易成功。
“怎么说?”王难得道。
“崔乾佑必然要使诈,会藏一部分骑兵在营中,等我们护送圣驾南下了,随时截击我们。”
话锋一转,薛白道:“但不会太快,我们既然答应他会交出长安城,他若太快动手,只会把我们吓回城中。所以,他会等到我们所有兵马出城。那么,等到有一万人出城,我们就立即攻叛军大营。”
“若是崔乾佑的伏兵更快?”
“不会。这个计划最关键之处在于,我们可以放出哨马了。”
王难得道:“还有,长安城中的反应不能不考虑,一旦人们发现圣人再次出逃。”
“所以必须要快,要在长安军民还没来得及恐慌之前,得让他们看到叛军大营起火。”
“最后一个问题,你信李栖筠吗?他是赵郡李氏,你不久前刚得罪了他的族人。”
薛白道:“知道我为何要让他去当使者吗?正因为他这个身份,才有可能让崔乾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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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军大营中,田承嗣也在问道:“我们真的要放他们去蜀郡?”
“当然不。”崔乾佑道,“在子午道中截杀,岂不比攻破长安容易?”
“退兵六十里会不会出意外?万一有什么诡计。”
“我信李栖筠说的。”崔乾佑沉吟着,缓缓道:“他告诉我,他出身赵郡李氏,是世家望族,他与薛白是天宝七载的同年进士,但不久前,薛白在长安纳粮,杀了他族中两个长辈。”
“这能说明什么?”
“可见,李栖筠对薛白是有怨的。”崔乾佑道:“世家大族贪鄙抱团的德性,一贯如此……”
一夜过去,天蒙蒙亮时,大股叛军便开始往东面撤去。
很快,长安城中的唐军见了,便派出哨马来,观察着叛军的方位,像是胆小的老鼠得先看看猫在不在才敢出洞。
让崔乾佑有些惊奇地是,竟还有一骑唐军哨马赶到他阵前,向他质问为何营中还有兵马。
“我自该留人守营,若是这都害怕,大不了让你们的圣人莫去川蜀,我请大燕圣人给他封个国公。”
总之,他可以退六十里,也只退六十里,李隆基、李琮爱逃不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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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军竟真的后撤了。”
“准备出城吧。”
“好。”王难得道:“其中伱在城中比我还危险,保重。”
“放心。”
薛白还忙,转身便要去做其它事,王难得却又喊了他一声。
“怎么?”
“饿不饿?”
“有点。”
王难得道:“等着,我带吃的回来。”
“好,马到功成。”
薛白赶到城墙下,只见三十多名驿使已经等候在那里,每人都牵着三匹良马。
他从怀中拿出一摞信件来,分别交给他们。
“一会城门会打开,王将军会击败叛军,你们趁机出城,你去汉中,到了之后打听通义郡长史高适,他月前上奏勤王,当已过汉中了,若见到他,将此信交给他,若没有他的下落,你便打听剑南军中此番来的是否有田神功、田神玉兄弟。”
“喏。”
薛白又拿起另一封信,看了一眼,道:“你往上党……”
这一番分派花了不少时间,全部交代完已是正午时分。薛白再次登上城头,用千里镜望了一圈,又听得哨马回报,得知叛军主力确实是退了六十里。
但营地里留了多少人并不清楚。
城门打开,王难得领着士卒缓缓出城。队伍既要让叛军哨马认为是护送圣驾离开,又不能引起城中惊恐,因此带了许多辆马车,里面其实是空的。
策马行在王难得身边的正是李栖筠,他将作为向导,领着兵马去偷袭叛军主营。
薛白目送着他们远去,千里镜最后定格在李栖筠的背影上。
定制计划其实不难,这次的计划就是之前薛白在雍丘与张巡探讨兵法时学到的,因张巡说兵法不能拘泥一格,所谓“兵不厌诈”,就该多骗敌军。
但难处在于决断,想要骗敌军的同时,也有可能被对方欺骗。
比如,薛白考虑过李栖筠是否有被崔乾佑收买的可能,眼下长安这个局势,其实想投降叛军的人并不少。
时间一点点过去,队伍出城半个时辰后,长安城果然再次生乱。
“圣人又逃了!”
南城有守军终于看到了王难得队伍中的马车,抑制不住地惊恐大喊了起来。
薛白早有准备,当即领着人过去镇压。
依他的计划,很快就能在城头上望到王难得杀向叛军大营的情形,当能够安抚住城中人心。
但恐慌的情绪却蔓延得很快,长安军民经历过被抛弃,被包围,被饥饿与死亡威胁着,而且李亨在灵武称帝的消息也在传播。
这种情况下,许多人是听不进道理的。
“圣人正在宫中,是叛军撤了!你们可以亲眼看到……”
原以为这些都是很容易证明的事,可混乱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开始加剧,让薛白想到一个词——营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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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鸡童,怎么办?”
混乱之中,贾昌忽被人拉住,之后便是一连串七嘴八舌的问题。
“依你看,圣人还在长安吗?我真是糊涂了。”
贾昌听得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