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时间,足够凤麟洲人弄清楚道门的九品体系了。
对于外人来说,低品道士一般统称“道长”,四品称“法师”,三品称“高功法师”,简称“高功”,二品称“真人”,一品称“大真人”。只有道门自己人才会互相称呼职务,更显亲近,就好像不是谁都能称呼天师为老爷子一样。
一开始的时候,这领头的称呼“诸位法师”,更多是客气话,就像平民百姓随便见了个武官就高呼“将军”一样,实际上能被尊称为“将军”的武官怎么也得是总兵官一级,基本不会跟百姓有什么接触。
同理,他们见到道士就尊称“法师”,也就是奉承一下,可万万没想到,来人不仅是货真价实的法师,还是一位高功法师。??
这个领头的差点没跪下来一个土下座。
齐玄素制止了此人的大礼:“我们道门不讲究跪拜那一套,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是阵屋的人吗?”
“回高功的话,小人名叫木下新右卫门,负责给阵屋运送矿石。”领头之人的回答十分谦卑。
齐玄素道:“听你这个名字,你是武士?”
“什么都瞒不过高功。”木下新右卫门赶忙说道,“我曾经给藩主大人做过足轻,所以被藩主大人赐姓木下,后来因为受伤,便被派到这边运送矿石。”
齐玄素点了点头,并不奇怪。
虽然凤麟洲的平民百姓没有姓氏,但也有上升途径,那就是跟随大名打仗,只要立下功劳,就可以被主家赐姓成为一个最低级的武士,也就是编外的武士,类似于道门赐下的同道士出身。而上级武士则都是世袭武士,一般是地方上的豪族。
齐玄素开门见山道:“我要见你们的旗本大人,带路吧。”
木下新右卫门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可又没有这个胆量,最终只能选择答应下来,领着齐玄素一行人前往阵屋。
到了寨子里面,到处都是来往忙碌的做工之人,有男有女。
这让齐玄素有些惊讶,道门讲究平等不奇怪,必须男女搭配,甚至到了魔怔的地步。可在相对落后的凤麟洲,这就十分少见了。
在这里,女人和男人一样干活,运送矿石,踩风箱,也不像那些凤麟洲女人一样畏畏缩缩、低眉顺眼,反而是有说有笑,就是与男人有些冲突,也不示弱,显然地位并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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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如同道门的女人们同样会上战场一样。
尊严和地位不是靠别人施舍来的,也不是嘴上叫出来,必然是以实际行动换取来的,也必然是要适应当下环境的。
由此延伸出一个问题,若是有人能回到过去,把道门的这一套也搬了过去,去跟古人说,不要种田了,种田没出息,要搞好商贸,要出海,要平等,要用火药不用骑兵,要共商议事,要弃用儒门,要开启民智,要废黜皇帝,哪个朝廷这么搞了,而不是史书里写的那些应该干的事情,国灭身亡指日可待。这就是典型的不适应当下环境。
陆玉婷身为道门女子,一路看来,不由赞叹道:“这里有一种万物竞发、勃勃生机的感觉。”
韩永丰道:“要我说,还是人手不够的问题,要是人手够了,怎么会让女人在作坊干活?”
陆玉婷不乐意了:“女人凭什么不能在作坊中干活,你瞧不起女人?”
韩永丰摆手道:“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男人的力气比女人大,用男人比用女人顺手,有男人肯定先用男人。你不要说道门的女人如何如何,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像你们一样通过修为抹平男女之间的先天差异。”
齐玄素没有参与争论,他只是思考一些事情。
从冶炼技术,到眼前的这一幕,这让他联想到一点,凤麟洲的部分人似乎在有意模仿道门,道门是摸着石头过河,他们便跟在道门后面摸着道门过河。
道门统治凤麟洲,让凤麟洲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道门也的确给凤麟洲带来了一定的发展和进步,就像一只狼,它只是狼崽的时候,自然随便拿捏,长大之后,仍旧可以拿捏,却没那么容易了,到底是福是祸,还很难说。
就在陆玉婷和韩永丰争论某个宏大命题的时候,位于寨子正中位置的一座宅子中走出两个人,头戴天盖,脖子上裹着袈裟和头陀袋,手上戴着手甲,下半身穿着脚绊,脚上穿着草鞋,手中拿着尺八。
所谓天盖,类似于桶状或者锅状的筐子,将这种筐子倒扣在脑袋上,再开些缝隙用于视物,就是头戴天盖了。尺八则是类似于箫的管状
乐器。
李命山轻声道:“是虚无僧。”
齐玄素问道:“什么是虚无僧?”
李命山解释道:“是凤麟洲佛门的普化宗僧人,又名虚妄僧,不剃度,不住寺院,可以佩戴怀剑和太刀,吹着乐器行走四方。凤麟洲佛门一直与朝廷、相府有着理不清的各种联系,而普化宗更是被授予了诸多的特权,能进入普化宗成为虚无僧的人首先就被限定为武士出身,一般的町民是无法出家为僧的。除此之外,普化宗的虚无僧们还被授予了可以自由周游各国的特权,所以许多密探也会打扮成虚无僧的样子游走四方。其总本山位于平京的明暗寺。”
“好家伙。”韩永丰忍不住道,“这凤麟洲佛门真是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可以吃荤,可以娶妻生子,现在连剃度都省了,真不知道所谓的遁入空门到底空在何处。”
道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