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跳动的烛火又爆了一次灯芯,倏忽暗下去,又渐渐明亮起来。
“回来了。”随着一声故意压低的急喝,一道娇小的身影忽的离了门边,踮着脚尖几个大跨步,便到了厅中的木榻前。
原本斜卧在榻上假寐的谢绿雪睁开了眼睛,先是抬眼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屋外,才低头看向已经在榻前蹲好,正上手为自己捏着小腿肚的琳琅。
琳琅会意,嘟了嘟嘴唇,一脸不满的开口:“小姐,你今日为何要替三小姐求情?三小姐那样对你,她叫老夫人送走了不是最好不过,免得下回不知道又生出些什么歹毒的心思来害你。”
谢绿雪缓缓坐起了身子,连带着盖在肚子上的薄被也滑落下来,露出了拿那已经凸出的很是明显的小腹。
琳琅忙伸手扶了一把,又将原就垫在谢绿雪身后的软枕给调整了一下,让她可以舒适的靠坐在那软枕之上。
谢绿雪面上微露不悦之色,训道:“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先不说那事是不是三小姐做的,还未有定论,就算这事是她做的,我这做嫂子的,也没的为了虚惊一场的事情,就任由婆婆将小姑子送进庵堂里,而不闻不问的。”
况且,今日这事,就算她想不闻不问,只怕为了保全女儿,又不想伤了儿子的心的傅老太君,也会一早就设好了局,逼得她不得不去闻,不得不去问。
与其到时候迫于情势,被人逼着去替傅暖求情,她倒宁愿自己主动出击。
这样子,至少还保留了一些自主权。
“那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小姐你受了惊吓,连累孩子都差点保不住,这么大一件事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了?”虽得了合理的解释,琳琅却犹自不平。
谢绿雪凤眼微垂,视线在自己鼓起的小腹上滴溜的转了一圈,“老夫人不是说了吗?让徐妈妈查,彻底的查。”
琳琅皱眉,“这还有什么好查的,白露临去前都招了,那事是三小姐吩咐她做的,她又是三小姐的贴身丫鬟,三小姐一向与小姐你过不去,前几天才解禁,不就出了那么个歪主意,想要挑拨你与二爷,还有珍珠姐姐的关系。”
这下连谢绿雪也禁不住跟着皱起了眉,想到傅暖那伸得太长的手,额角也是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两下。
“反正这事你不用管了,自有老夫人、二爷替我做主,况且,依我看,这事是三小姐主使的可能性,实在是小。”谢绿雪颇为镇定的道。
琳琅正要开口询问原因。
门外传来的男声却抢先了一步,“夫人何出此言呐?”
主仆二人同时看向门口,便见身着官服的傅安一脚跨进了屋子,身后则跟着关雎和鸣两个丫头。
谢绿雪面色尴尬的看向傅安,张了张嘴,随即又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关雎与和鸣。
傅安见状,想也未想的回头将二人打发了出去:“你们到门外守着,我等会再叫你们。”
等两个丫鬟都出去了,傅安才反手掩上了房门,走到了木榻前,在谢绿雪空出的一小方空位坐下,拉了谢绿雪的手掌,问道:“夫人方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为何会认为那蛇不是三妹放的,夫人可是知道了什么?”
若是旁的事情,傅安或许不会这么关心,但是涉及到妻儿的安危,偏事情的真相或许与自己所想象的有些出入,傅安就不得不重视了。
谢绿雪嗫嚅着:“夫君,这事,其实也不过是我的猜测,做不得准的……”
自谢绿雪有孕后,傅安难得强硬了一回,“你有什么猜测,都先说出来再说,做不做得准,我自己会判断。”
谢绿雪这才开口:“依我看,那白露虽说是三妹的贴身丫鬟,但她在三妹身边时日不长,与三妹感情再好,也不至于像她所说的,为了替三妹出那一口恶气?连自己的性命都给赔上了,再说了,三妹的性子,我们心里都是有数的,就算她讨厌我,但是如今我肚子里怀着她嫡亲的侄儿,我想,三妹就算是再讨厌我,也不会讨厌到,豁上自个与侄儿的命,来对付我吧?”
白露是谢绿雪进门后不久,因为傅暖意外落水,傅老太君责怪先前伺候的丫头没用,让于氏重新挑的丫鬟。
伺候傅暖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一年多一些。
若说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傅暖就有能力驯服一个丫鬟,让她因着自己的喜恶,而搭上性命的去谋害他人,傅安也是不相信的。
傅暖若真有这样的心机,当也不至于亲自上阵去与那谢海棠为难,不但没有伤到谢海棠什么,还惹得五王爷因此嫌恶于她,差点因此退亲。
先前认定是傅暖主使,也不过是受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又觉得整个侯府里,除了傅暖,旁的人又找不出这样做的动机,这才没有丝毫怀疑。
如今听谢绿雪这一分析,再回想一下,倒真觉察出许多不合理之处来。
傅安沉吟了片刻,目光沉沉,终是露出了温柔的神色来,“夫人说的对,这件事情,自有娘与我替你做主,决不会叫你与我们的孩子受一丁点的委屈,毒蛇一事的幕后主使不论是谁,我都会叫她付出代价来。”
谢绿雪与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可谓是他此时的心头血,谁也碰触不得。
就算是家人,也不该如此肆无忌惮。
翌日。
傅安同衙门告了假,打算在家陪谢绿雪。
谁知才过晌午,便有下人来报,原本该在京城的傅平竟已到了江州城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