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众人,曹昂回到房中,一夜未睡,思索着如何实行官贷。
官贷之事有两个核心,一是从民间借来钱,二是到期能够还了帐。前者曹昂准备用霸道手段行之,但后者却一定要行王道。
既官府借款,一定要还。
这涉及到官府的信用问题,不还钱容易,可若是不还钱,官府的信用便要崩了。
可让青州在数年之内拿出几亿甚至几十亿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次日一早,曹昂便又招来羊毅、杜畿、郝光几人,给几人拿出了自己连夜写的方略。
“青州要想短时间内完成还贷,就不能再按之前的老路走,势必要进行改革。盐铁官营是质贷的基础,却不能将所有希望全部放到这上边,而要想让青州还得起借贷,核心还是要大规模屯田。
要想将屯田落实到实处,务必要做到两点。
其一,我准备在青州实行‘户调制度’。即将传统的地税改为按亩计算,定额收取,将人头税改为按户征收;同时以实物绵、绢代替钱币充税;以‘户调’取代口钱、算赋的地位;除田租、“户调”的定额外无其他征发。”
将地税改为按亩计算,便是要使占地多的豪强多尽纳税的义务。人头税按户征收,更加便于征调,因为汉末战乱,人口流动性很大,而户相对稳定。
其实按成丁收税更合理一些,但条件不允许。
而且曹昂其实并不想征收人头税,可是人头税素来是税收大头,在没有替代税收的情况下,曹昂也不敢轻易废止。
至于征收绢、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汉末铸币业已废弃,农民拥有的货币极少,如果用钱币交税,就给商贾豪强提供了压榨农民的机会,加重农民负担,改成实物,给广大小农家庭带来了好处,缓和了阶级矛盾。
众人听了纷纷表示赞同。
尤其是杜畿,治理地方多时,对现行税制的弊病很是了解,只一眼便看到“户调”制度的优越性。
“其二便是抑制兼并,禁止各地坞堡收容流民、抢占无主土地,坞堡不能再奴役流民,所有流民,都要直接成为国家的屯民。
须知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豪强擅恣,亲戚兼并;下民贫弱,代出租赋,衒鬻家财,不足应命,这是国乱之兆,所以子材在青州,一定要严厉打击土地兼并。
整个青州,有近两万郡兵,还有近四万的野战部队。六七万的军队,每年靡费巨大,不是让你们摆样子的,要对外进行防御,对内进行压制,实在不行,以雷霆之势,清除干净。”
羊毅和杜畿二人均是一凛,能感受到曹昂话语中的杀机。
“抑制兼并”这个词的意义其实所有人大懂,虽算不上政治正确,但每一个想有作为的官吏都会努力去做。
实际上哪怕完全依靠世家大族统治的魏晋南北朝,也曾多次清理隐户,清丈田地,更出台多项抑制兼并的政策。
之所以效果不明显,乃是人的问题,而非政策的问题。
这时羊毅道:“主公,这先是进行官贷,再盐铁收归官营,还要抑制兼并,相当于往水中添油,整个青州都要烧开了,一个不甚,便是倾覆的危险。
所以诸项政策,是否太急?”
“不急,反而还缓矣!”
曹昂也知道羊毅的担心,便言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所以要做的还有第三条,劝学。
丧乱已来,学校多废,后生者不见仁义礼让之,置校官,选其乡之俊造而教学之。”
众人听了并未言语,毕竟教育这种事,乃是千秋万代之计,却很难立竿见影。
“劝学之策,除了建设学堂,最重要的,还是秋试。
去年秋试,徐州征募学子数百人,一州之读书人,尽皆归附。我准备明年再开秋试,虽然尚早,可你们却要早做准备,早行宣传。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利虽重要,不如做官重要。秋试之前,这些人是不敢有太大动作的。”
众人听得,俱是眼前一亮。
为什么历朝历代建国后都要行科举制度,不仅仅是收拢人才,还是要让地方大族参与到国家建设中。
如此世家大族才能和政府建立更密切的关系。
“那秋试一事,以谁的名义实行。”
“自然是幕府了!”
曹昂的态度很明确,什么盐铁官营,抑制兼并,官贷等等,这些得罪人的事都由青州州府去做,做不好责任也是青州州府担着;而秋试这种收揽人心的事情,自然是他曹昂去做了。
众人对此倒也理解。
从来都是下属给上级背锅,总不能反过来吧。
看着几人,曹昂也不由得说道:“我等所控青、徐二州,徐州是基础,负责发展的下限,不可乱;而青州却意味着我们未来的上限。
青州的改革成功了,我们才有可能倒逼徐州改革,进而将其推行至全天下,所以诸位在青州,任重而道远。
希望诸位能不负所托。”
曹昂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人面色俱是一凛。这时羊毅带头,对着曹昂拜道:“必不负主公所托。”
确定完核心路线之后,众人所要商议的便是具体政策。对于如何进行官贷,曹昂并不多管,放任杜畿去实现。
毕竟不担责任,就要给底下人放权。若是又不给人足够的权利,还要人担责,那就是耍流氓了。
而曹昂更重视的屯田事,则单独设立青州营田署,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