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大将军府。
虽然已经到了三更天,可曹昂仍是未睡,端坐于大堂之上,一个人静静地扶着琴。这琴声清新流畅、活泼轻快,可在一旁的李蒙耳中,却显得格外地刺耳。
李蒙是申时来的大将军府,至今已经四个时辰,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曹昂一曲落幕,随意地问道:“文楚,你听我的琴艺如何?”
李蒙满心地焦虑,有些惆怅地说道:“大将军,您今日邀我,难道只是听琴吗?我这今日真是有约。”
曹昂笑道:“我这一曲,怕是什么宴亦比不得。再说都三更天了,文楚难道去赴约吗?”
李蒙听得,有些颓然地坐在榻上。
“大将军,难道我李蒙得罪你了?今天车骑将军遍邀众人,为右将军送行,您老人家自是不怕得罪车骑将军。可我,着实开罪不起他啊。”
李蒙前往李傕府上赴约途中,被许褚拦住,请到曹昂府上。可曹昂有什么事却也不说,只在此弹琴,又不让他离开。
李蒙一头雾水,又心急如焚,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好。
若是从前,李蒙其实是不怕李傕的,毕竟他身后站着樊稠,自有老大护着。可现在樊稠要东出,他成了孤家寡人,自然不敢得罪李傕。
眼看李蒙焦急,曹昂却笑道:“我这首《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体现了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向荣,生机勃勃的初春景象。文楚听了,应当顿感生机无限啊。”
李蒙看着曹昂,一时不懂。
“再等等,很快会有消息的。”
三更过半,李蒙也等地快困了,坐在那里不住地打瞌睡。
曹昂却仍是不知疲惫地弹着琴,仿佛怡然自乐一般。
就在这时,刘周步履匆匆,走到堂上,看了一眼李蒙,方才说道:“主公,车骑将军府急报,车骑将军李傕在府上设下埋伏,诛杀了右将军樊稠,奉车都尉王方等人。”
曹昂眼皮未翻。
而李蒙却是大吃一惊,睡意全无,立刻说道:“大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昂停止了弹琴,看向李蒙道:“如文楚听到的那般。”
李蒙虽然余悸未消,可听了曹昂之言,反应却不慢,他立刻意识到,曹昂之所以将他拦住,应当是早知此事。
“大将军如何提前得知此事?”
“文楚莫惊,我也是无意间得知,李傕似有不轨之意,留下文楚,也是以防万一,却没想到李傕此贼,竟然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诛杀朝廷重臣。”
李蒙半信半疑,又问道:“那大将军为何不告知右将军?”
曹昂无奈道:“你怎知我没有私下告诉他?我就是说,樊稠也得信才是。毕竟他的身份不比文楚,若是想去,我还真拦不住。人啊,自有命数,好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李蒙听到此言,又是一阵后怕,若他也去了李傕府上,此时已经一命呜呼了。
李蒙立刻出言感谢曹昂,曹昂却摆了摆手。
“既然此事已了,若是文楚想离去,那便请随意。”
李蒙又非傻子,当然清楚,李傕既然杀了樊稠,此时定然在清洗樊稠的党羽。他若是露面,不出明日,便要身死。
李蒙作为董卓的身边人,多有见识,反应很快,立刻便意识到,曹昂救他,怕是看重了他手中的部队。
于是李蒙立时便跪在地上说道:“李蒙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大将军今若不弃,李蒙愿效犬马之劳。”
眼看李蒙上道,曹昂轻轻扼首。
“我与文楚,乃是好友,如何这般客气。”
眼看曹昂不纳,李蒙有些着急,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着急地说道:“敢请大将军收留,李蒙必以死相报,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曹昂这才将李蒙扶了起来。
“文楚有心了。”
曹昂与李蒙正说着,周仓又来报,城中有大批兵马向大将军府而来,应是李傕准备对大将军府动手。
曹昂没有回应,而是看向李蒙道:“文楚以为,我当如何?”
李蒙立刻说道:“右将军被杀,旧部必然混乱,此时大将军若能收揽其部,冠以大将军之名,当可反攻。”
曹昂点点头。
“既然是文楚提出的建议,那此事便交楚可权领右将军事,暂摄右将军府事,统领其部。”
李蒙大喜。
曹昂这时将之前属于樊稠的军权都交给了李蒙,虽然要靠李蒙自己去收拢军队,却是有了大义之名,他如何不愿意。
很快刘晔和许褚也赶来,言诸事已准备完毕。
曹昂站起身来,对李蒙说道:“文楚,可与我一起突围?”
“蒙愿牵马坠蹬,护卫大将军。”
曹昂听后,不由大笑道:“文楚,牵马坠蹬就不必了,今日一战,胜负皆在你一人。此战之后,我当表文楚为将军。”
曹昂带着众人出了大堂,堂外众人早已准备妥当。
此番来长安,曹昂带了左骁卫军,可是这两三干骑兵,肯定不能都带入城,那样谁都不会安心。
于是曹昂便分五百骑于城外驻扎,另有两干余主力,屯于东面的灞桥,而追随曹昂入长安城内的,不到二百护卫。
不过这些护卫尽是骑兵,战力精良,非寻常部队可比。
大将军府中,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曹昂直接将其舍弃了。
平日都是许褚护在曹昂身前,今日突围,许褚在后率十余骑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