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执一颗白子,凝神静思,最终还是放回了棋盒,“学生认输了。”
林如海道,“还有许多地方可以下,这就认输了?”
水溶道,“横竖也是输,再继续结果也是一样的。”
林如海不语,从他那边拿了一颗白子,落在一处。
水溶仔细看了,恍然大悟,“到底是先生棋高一招,学生再想不出来的。”
林如海笑道,“你心中有事,心神不宁,这才顾此失彼。罢了,这棋也不用下了。我还道你该有长进才是,怎么越发的不如从前了。是不是你父王不在家没人管你,又跑出去同那些酒肉朋友混闹了。如今是棋艺退步,再往后,可不是连写文作诗都要忘了。”
这却是林如海迁怒,一见着水溶就想到女儿该出嫁了,再加上他还替君祁传信,这会儿眼前又只有他这个学生兼未来女婿在,可不就成了出气筒。
水溶忙站起来作揖,“先生恕罪,学生再不敢如此荒唐行事,每日正事都忙不过来,哪里会同那起子人胡闹。实在是昨夜侍卫来报,说圣驾正快马加鞭往苏州赶来,算来今早怎么也该到了。只是迟迟未见有人来报,因此学生有些担心。”
林如海一惊,君祁会来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却不想这中途会出什么事故。如今听水溶这么一说,也有些担忧,便叫来门口的松墨吩咐道,“你去外头看看,有没有客人来,若是没有让门子注意着,有人要见老爷就赶紧报进来。”
松墨应声而去,正巧赶上有一位老爷带着两个侍从找上门来,也无拜帖,只说是林大人故交,路经此地特来拜访。因林如海是在家丁忧,除了之前苏州知府来了几趟,也并没有什么人上门。前两日来的是北静王,又是老爷的学生,自然不同他人,可如今这位空口白牙的就要进去,门子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松墨原是跟了林如海十来年的老人,一看那人便知是皇上驾到,忙打发了门子亲自过去,打千作揖,“这位老爷,他们原是这边家里的,不认识老爷,多有得罪。老爷已经在里头等候,请您随小的来。”
君祁见这人还眼熟,便知是从京城里跟过来的,放心跟他进去。他原是早上便到了苏州城,只是风尘仆仆的赶了一路,不免有些狼狈,因此特意找了家客栈梳洗换装,这才上门。
林如海正心神不宁,忽听外头有动静,一时情急之下竟自发走到门口张望,一眼便看见了一身玄色衣衫的君祁。
水溶颇有眼色,见他们俩就站在那里不做反应,便道,“臣见过皇上,臣还有些琐事,先行告退,请皇上恕罪。”
君祁笑着摆摆手,“不碍事,忙你的去。”
林如海也反应过来,近了一瞧竟发现君祁两鬓已然微白,不禁有些鼻酸。若不是水溶一句话,恐怕就要落下泪来。
君祁过来牵起他的手,将他拉回房里,面对面站着,想了半晌才道,“媳妇儿,我来接你回家。”
才刚还满腔伤感的林如海一听这话便没好气地瞪了君祁一眼,“又说浑话。”
君祁把人搂进怀里,幽幽的叹了口气,“哪里是什么浑话,这些日子你不在我身边,我可是日夜思念,巴不得一觉醒来你已经回了京城。眼瞅着三年就要到了,我却再等不得,总想着早些见到你。五年之期已到,我这回来,可真是来带你回家的。”
林如海扶在他腰间的手僵住了,慢慢的环上他的背,轻声道,“我也想得紧,只是你不该这样肆意妄为,南巡也就罢了,又弄什么微服出巡。若是路上有个好歹,岂不叫我担心。”
君祁蹭了蹭他的脸颊,“我媳妇儿不愿去见我,可不得自个儿来。身边跟了侍卫又有暗卫,不用担心。我可还得留着这条命来见你,把你接回去呢。”
林如海却忽然挣开他的怀抱,语气中满是低落,“你说五年之约,可还记得当日所许诺的?如今这样,便是回了京城,又有何分别。”
君祁因他的动作有些失落,听了这话便明白了他在计较什么,便道,“我既然来了,断没有只把你接回京城的打算。委屈了你这么多年,我总归不能给你个名分,也只有我这个人,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林如海却道,“你都把我说糊涂了,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你还真要丢下皇位,陪我去做山野村夫?”
君祁道,“原是我答应了的,金口玉言,还反悔不成。我找了几出地方,若说隐居,到底是江南好,苏杭两地都是极好的。若你不愿意,再选就是,横竖都听你的。”
“胡闹。”林如海气呼呼的说道,“当年先皇年迈,才有禅位之举,你如今正当壮年,虽说如今并无内忧外患,但江山社稷岂是说抛下就抛下的。再者你如何对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交代,没病没灾的,突然就说不做皇帝了,让别人如何作想。”
君祁笑道,“这事儿我原就打算好了,南巡路上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来个刺客什么的,到时候假死也好,重伤也罢,横竖能脱开身就行。太子越发长进,也帮着我处理了不少大事,我瞧着还成,不至于压不住那群老臣子。我又不是不知事的毛头小子,若非万事安排妥当了,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知道你是最忠君爱国的,又岂能做一个昏君,辜负了你。”
林如海安静下来,片刻又道,“你愿意这样,我自然是高兴的。当年为了这事儿闹了几回,你也知道,我就是放不下这个心结。打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