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辛吾。”/p
“不说这个,”辛吾笑得像个苦丁茶,“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性子,你担心……也是应该。”/p
“辛吾,”流荒正色道,“我信任你!”/p
“我知道。”/p
“你不知道!我对你的信任,超越任何人,你是唯一一个我可以放心将大荒交出去的人,若是我不在了,我完全不会害怕天下大变,因为我知道,还有你!我对你的信任,即使……有一天你亲手杀了我,我也能相信你这么做不是有意的,或者,是对的!”/p
辛吾眼眶微热,他颤着声道:“我对你的信任,也同样。”/p
“辛吾,阿衍是我的直属部下,但我一直拿他当自己的亲弟弟看,渴望他能回来的心,一点都不比你少,但是……若事情真如你所说,阿衍和小泽是在共用一个身体,你会如何?”/p
“宋白泽是无辜的。”他道。/p
“对,”流荒顺着他说,“小泽从一开始就是无辜的,是被我们拖累的,所以,伤害谁,都不能伤害他。”/p
辛吾抬眼,但见流荒一双神色认真的双眸。/p
“我不会伤害他,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辛吾满脸无助。/p
流荒沉声:“我知道,阿衍是你的软肋。”/p
“阿衍善良,”辛吾一瞬间暗沉下来的眸子疏忽亮了起来,“他执着,坚韧,不服输,宋白泽的灵智刚开,如何能斗得过阿衍,是不是……他自己主动退下来的?”/p
说完最后一句话,辛吾的眼里全是泪水。/p
“阿衍定不愿意拖累别人,他退出了……你说是不是这样?流荒。”/p
辛吾的眼睛戳得流荒心里抽痛,那双眼睛她再熟悉不过了,在鬼境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流光溢彩,顾盼生姿,可如今……/p
含了太多不该有的东西。/p
泪水,伤痛,无奈,自责,懊恼,还有无边无尽的思念。/p
他与枭衍之间的距离不是生死相隔,而是思念,深沉无边的思念。/p
流荒眼眶微红,紧握着辛吾的的双手,几度哽咽:“阿衍是最厉害的鬼族将军,除非是他自愿,否则……谁也挡不了他的路。”/p
“流荒,”辛吾控制不住地放声哭出来,“我好难受,心里好疼。”/p
流荒伸手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轻说:“我都知道。”/p
宋白泽出现前,辛吾已经接受了枭衍再也不会回来了的现实,他未曾习惯,却可以逼着自己习惯,这一过就是八千年,期间,他不知自己经受了多少绝望,多少痛苦,多少泪水……/p
当他终于可以坦然面对的时候,宋白泽出现了,与枭衍一模一样的外貌,一模一样的声音,不经意之间的动作表情都像枭衍……是在做梦吗?/p
他一定是在做梦,因为那是个永远不可能再回来的人啊!/p
可他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会哭会笑。/p
是他回来吗?是他回来了吗?/p
他不断质问自己,疯魔一般地质问自己,是……他的阿衍回来了吗?/p
可突然有一天,他却悲哀地发现他的阿衍从未真正回来过。/p
谁能告诉他,他要如何去面对这种失而复得?/p
谁能告诉他,他要如何像以往一样坦然接受枭衍已经不在的事实?/p
原本……他已经习惯了的,他逼着自己习惯了的,这种绝望,有谁能与他真正地感同身受?/p
“流荒,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辛吾哭个不止。/p
流荒喉咙一阵阵发紧,几次张口,都欲言又止……她能说些什么?她又能说些什么?/p
语言是多么贫乏的东西!/p
高兴时,它表达不出来;悲伤时,更是没有一个词能概括出那种悲凉的绝望。/p
她只能一遍遍说:“辛吾,我在你身边,我在你身边,辛吾。”/p
辛吾这名字取得不好:辛者,苦也,辛吾,苦吾。/p
明明是个fēng_liú的家伙,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p
该死的明明是她啊!明明是她!/p
为什么死去的偏偏是他们的阿衍?/p
大荒真是跟她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重生与再造,竟要踏过兄弟为她死去时流下的鲜血!/p
鬼王若要重生,就必须浴血!/p
这血!不是自己的,而是鬼族军团!/p
这便是众鬼存在的最大意义:为鬼王而死!誓死效忠鬼王!流尽全身的血液,以求鬼王重生!/p
王,如果没有最忠实的信徒,就不配为王!/p
换言之,若是有一天,夜鬼军团将不再绝对效忠流荒,那么大荒很乐意将她淘汰掉,重新孕育出一个更厉害更变态的新鬼王来。/p
从前,流荒以为鬼王就要保护自己的军团,自从枭衍死后,她才明白,鬼王是饮着他们的鲜血不断壮大起来的怪物!/p
辛吾说:“我想念阿衍了。”/p
流荒说:“那就去看看他吧。”/p
辛吾应声说好,便去了大地之心。/p
这是他八千年以来第一次踏足这片特殊的土地。/p
他放不下枭衍,更不肯放过自己。/p
那身黑黢黢的铠甲闪烁着冷耀的光芒,似乎是不甘心待在着冷冰冰的大地之心,又好像是在替自己的主人骄傲。/p
即使过了千年未见,那身铠甲仍准确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