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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璈走近的瞬间桑枝夏就察觉到了不对。
衣裳不是出门时穿的那套,而且徐璈的身上还带着一股绝对称不上淡的香味。
桑枝夏有孕后对各种香料的气息极为敏感,这一点徐璈非常清楚,这味儿不像是从何处沾带来的,反倒是像在蓄意遮盖。
徐璈脊背笔挺步若流星,面色如常看不出半点异样,唇色却透出一股难言的苍白。
桑枝夏的视线从徐璈的肩背上一闪而过,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说:“都办好了?”
“嗯。”
徐璈像是累极了似的,勾了下唇才轻轻地说:“人没事儿,就是暂时不方便走动,已经带回来了。”
陈菁安遇险情况危急,能捡回一条小命已是万幸。
此时人多眼杂,桑枝夏不便问更多细节,只是状似疲惫地往徐璈的身侧靠了靠,与徐璈十指交握的手不留痕迹地托住他的胳膊,淡声说:“人没事儿就好。”
“点翠,我站着不舒服,去给我找两把椅子来。”
桑枝夏话锋一转直接无视了吴家夫妇要把自己扭送回家的话,指了指边上还算宽敞的空地说:“摆这儿,我坐着歇会儿。”
点翠小跑着去找椅子,桑枝夏摁着徐璈跟自己一起坐下,半边身子有意无意地把徐璈挡在了自己身后。
因老爷子做主的隐瞒之策,再加上徐璈出门时没来得及跟其余人说,徐璈得到农场出事儿的消息比桑枝夏还晚。
紧急之下,徐璈完全来不及做出多的反应,只能在第一时间设法跟西北大营中的邬连取得联系,赶回来时请邬连从大营中调出了一批人前来镇场。
人多的好处立竿见影。
原本农场中因为潮起的寻仇之说纷扰不堪,言论不断。
可随着邬连大手一挥,数百人迅速把控住了农场外围,成队的黑衣男子一言不发的不断朝着狼藉一片的农场内部挺入,有条不紊,镇定有序。
这些之前怎么都堵不住的话头逐渐有了消下去的迹象,场面顿时也没那么乱了。
徐璈找来的援兵来得太及时了。
桑枝夏来了的消息很快传入许文秀等人的耳朵,等这些心急如焚的人赶到时,桑枝夏却只是笑着摆手:“我没事儿。”
这点儿小打击,挺得住。
在家里只能被迫等消息时,心里翻涌的是无法控制的焦躁,等亲眼见了如今农场是何种模样,那种萦绕心头的情绪倒是散了不少。
不就是毁了么?
这片土地上原本也是什么都没有,再建不难。
桑枝夏飞快地闭了闭眼定下心神,在一众说不出担忧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说:“死伤情况如何?现在核查出数了吗?”
早一步赶到的成七往前一步,低声说:“回东家的话,大致已经出来了。”
“目前找到的亡者二十七人,伤着二百三十八,轻伤一百六十二人,余者都是不同程度的重伤。”
“请来的大夫正在为这些人诊治,暂无性命之忧。”
桑枝夏眼底冷色飞快掠过,垂下眼帘沉默一瞬,声调沉沉:“伤者全力救治,亡者全力安抚。”
“传我的话,在今日之乱中亡命者,为人子者,抚恤银五百两,其在世的父母直到百年之前,皆归农场赡养,月银五两,年米一千。”
“为人父者,同抚恤银五百,在世的妻儿同归农场负责,幼子我负责出钱抚育,读书进学或是想学成本事的,我皆会铺路,在幼子长成婚嫁成家之前,一人月银五两,年米同数。”
这些人都是因农场之过丢的性命。
不管是出钱还是出力,桑枝夏不会逃避半点,都会负责到底。
成七低声应下,桑枝夏接着说:“伤者同理,不论伤情轻重,所需的医药诊治我一力承担。”
“伤愈之前,除该有的医药银,轻伤不耽误生活者,一人月补月银三两,伤重者一人月补五两。”
“若因此变故有了肢体伤残者,后半辈子的生路皆由农场负责,工钱翻倍,终身不改。”
生死之线给人带来的冲击最大,出现伤亡的人家也最是悲痛欲绝。
可桑枝夏的话,相当于给这些陷入绝望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幸死了的不用担心妻儿父母来日的活路,遗憾伤残的也能在农场中找到余生的活路。
在无法改变生死之局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所有人做梦都不敢想的结局了。
起码死者可魂魄皆安,活人也可以承接亡者的余荫,在往后的日子里活得不那么艰难。
家中有了伤亡的人又悲又喜地掩面而泣,人群中接连不断响起的都是不可思议的抽气声。
一次给出五百两!
那可是实打实的五百两!
这么多银子,换作平常这些人活一辈子都不见得有机会见到,但桑枝夏却说今日死了的每一个都赔!
在众多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画扇和点翠垂首上前,打开的箱子中装着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桑枝夏明显是有备而来。
谢姨面带沉重,接过成七手中的册子拔高了嗓门说:“谢铁生家的!”
“上前来!”
被叫到的老妇牵着懵懂不知事儿的孙女儿哆哆嗦嗦地往前,桑枝夏不忍多看似地别过了头。
坐着一直没说话的徐璈用手挡在嘴边咳了几声,面不改色地把掌心往身边的草垛上抹了抹,沙哑道:“今日被烧毁的茅屋会在年前建好,届时会给你们祖孙分一个小屋。”
“老人家尽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