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势力,膨胀的太快,都会出问题。
四个月前,顺军还在陕甘之地和官军打的难解难分,四个月后,他们便携百万大军,入主京城。
这就造成一个问题,顺军还没从一支军队彻底蜕化成政权。
别说锐化,连架子都没搭起来。
本质上,顺军政权还只是个军事集团,这便是李岩着急上火要求顺帝赦免百官的原因。
甭管他们在前朝贪不贪。
再贪也得把他们放出来先把架子搭起来。
政权的骨架若是没有,钱粮用度就永远只能去抢。
而很多关键的职能衙署更是不可或缺。
就比如说,类似于飞鱼卫这种。
没有,你就是聋子,你就是瞎子。
青牛大仙之名,在京城地界早已经是如雷贯耳,宛如天神一般。
但顺军却知之不祥,即使是知道了,也只是当做流言。
在交通基本靠走,通行基本靠吼的时代,几千里外的传闻再离奇也不如村口老人口中的神仙妖怪有趣。
口口相传的任何信息,都会在一个极小范围内丧失传播力。
三里一神庙,十里一仙庵。
各有各的神,各有各的仙。
于是乎在这天晌午,青牛仙人庙便被顺军抢了,不光抢了,还放了火。
等秦河知晓的时候,已经是火光冲天。
……
“嘭!”
这回,轮到秦河摔盘子了。
“妈了个巴子!”
“七千万还不够,还要继续刮。”
“还有法律吗,还有王法吗?”
“狄族入关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听完灰米丘的汇报,秦河火冒三丈。
京城如果反抗了顺军,顺军报复,没问题,也正常。
可京城没有反抗,而是开城投降。
投降之前提出的条件就是不屠城,不纵兵,不烧抢。
结果呢,顺军入城,满城拷捐,纵兵抢劫不说,还要有组织的收刮,刮完还纵火。
一个无法无天。
一个醉生梦死。
这哪还有点儿要君临天下的样子?
老夫子说的一点不错,此人,无半点人君之相。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我青牛大仙不要面子的吗?
无数信徒眼睁睁看着青牛神像被大卸八块,还纵火焚庙。
这特么要是没点反应,以后功德还赚不赚了?
是可忍,叔不可忍,叔可忍,婶子不能忍。
之前总觉天下大势难逆,秦河是一忍再忍。
毕竟顺军能入主京城,无论是运气也好还是别的什么,肯定带着气运的。
现在来看,李闯,着实不是人君。
骑脖子撒尿到本大仙头上,定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刘宗敏这住哪?”秦河猛的一拍桌子,顿时整张桌案直接化为粉末,劲力之大,骇人听闻。
灰米丘脖子一缩,急忙道:“就在户部的银仓,他就睡在一张黄金大床上面。”
其实刘宗敏要刮地皮的事情,灰米丘统领的老鼠早就探听到了,但消息传递的太慢,等到青牛仙人庙都起火了,它才得到消息,已是完了。
“李闯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秦河又问。
“没有。”灰米丘摇头,道:“不过我已经探查到了前朝太子朱慈的下落,他躲在一个老太监家里。”
“前朝太子?”秦河微微一愣。
“对,只不过他的处境,好像有点不妙。”
……
这一天的京城,在码头火光冲天的那一刻,有人颤抖崩溃,有人信仰崩塌,但更多许多人却是满脸的兴奋和激动,他们在等待着什么。
明眼人都知道,码头那个方向能烧起来这么大的火的,只有青牛仙人庙。
那个从未现身,却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青牛大仙。
狄虏、妖魔、伪神、鬼怪……现在,轮到李闯了。
天下苦黎久矣用了三百年,而天下苦顺久矣只用了四个月。
“时也,命也,事在人为也。”北城,老夫子望着冲天的大火,叹息一声,大摇其头。
西城,早上刚刚被软禁在府的李岩望着着火的方向,面色苍白,惨笑着近乎尖叫:“既生瑜何生亮,既生瑜何生亮!”
南城某处,躲藏在民居中的魏元吉摩拳擦掌,兴奋的两眼冒光:“李闯啊李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是真能闯……祸呀,哈哈哈~”
此时他的身后,是整整齐齐二十余名飞鱼锐士。
沈炼领兵出征之日,崇正亲下旨意点将,将飞鱼卫所有高手悉数逼往南下抵挡顺军。
却唯独漏了他魏元吉。
于是沈炼顺势命他率领三百名精锐分散潜伏,以待时机。
片刻之后,一只信鸽扑腾着飞上天空,往南边飞去,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多人翘首以盼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午时未过,顺军便是一阵大乱。
有骑兵纵马疾呼:“快报顺帝,牛金星杀了大将军!牛金星杀了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