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子时刚过突然天降暴雨,瓢泼如注。
赵影走出营房,伸手去接雨水,雨点打在手心,溅起点点凉意。
天气已经入秋,这场雨一下,气温更是骤降,竟然给人已入深秋的感觉。
涌入青州府城的灾民大多露宿街头,这场雨一下,明天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生病。
赵影忍不住冒雨外出巡视。
青州府是一州首府,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等衙门都在这里,除了府军以外,还有巡抚直属的抚标、布政使衙门的护军,按察使的缉骑。
根据赵影白天的观察,这些军队都算不上精锐,员额也不足,肯定各级官员没少吃空饷,但是加起来总也有两三万人,配合府衙捕快差役,将灾民组织起来的能力还是有的。
至少能征集府中居民的空置房屋,让灾民们暂时容身,没有粮食,能烧一碗热水给灾民也是好的。
三大衙门都没有出动,府兵倒是上街了,但他们根本不救灾,只是巡查弹压,防止灾民聚集闹事。
除了部分在府城中有亲友投靠的以外,大部分灾民都无处安居,无人的废宅、破旧的庙宇、甚至大树底下都是他们难得的容身之处。
灾民们数量虽多,但都是为避海潮之灾从临近地区来的,扶老携幼,全家俱在,和一般大多都是青壮的流民不同。
赵影走在街上,看到每个屋檐、每棵大树底下都挤满了冷得瑟瑟发抖的灾民,府兵不时巡逻,他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否则会被府兵打骂甚至当街拖走。
没人知道被府兵带走会送去哪里。
有人说会被赶出府城自生自灭,也有人说会被送进深山挖矿,总之绝对不是什么好去处。
一名老者似乎有病,他只有半个身子挤进了大树的遮盖下,剩下半个身子被雨淋透了。
噗通一声,老者栽倒在地上的泥水里,失去了意识。
一队巡逻的府兵冷漠的从旁边走过,没有人搀扶,甚至连一句询问都没有。
赵影回到营地,不顾仍是深夜,直接求见汤阙。
一见面赵影就说道:“汤都统,青州官府对城中的灾民不管不顾,再这样下去,潮灾还没来灾民们已经不知要死多少了,您为什么不马上接管青州府?”
汤阙来青州前领了一份圣旨,必要情况下他可以请出圣旨接管青州府城的军政大权。
汤阙摇头,“还不到时候。”
“可是——”
“行了,你下去吧。”
赵影无奈的走了。
汤阙自嘲的一笑。
青州府的情况他也看在了眼里,可是却不能像在云州主持救灾的时候那样雷厉风行。
云州在天南之地,属于边陲,那里的官员多是不得志没有后台的,或者是犯了错误被贬过去的,所以他才能以雷霆手段,杀了一批,震慑一批,让他们不敢不配合。
可是这里是青州,距离京城不到两千里,属于大裕朝的核心地区。
青州的官员都有深厚的背景,统率南疆重兵的奉国公祖籍就在青州,几乎半个青州官场都是奉国公府的亲朋故旧,势力根深蒂固。
“奉国公。”汤阙站在窗前,看着夜色中的雨幕,喃喃自语了一句。
奉国公是开国八国公之首,家族中一向武将辈出,奉国公本人在南疆统率重兵,朝中党羽遍地,宫里还有皇后和二皇子,如今已经成为大裕朝最有权势的勋贵。
守卫北疆的靖北王掌握的兵力比奉国公多一些,但在朝中的势力远不如奉国公。
天亮了。
果然像赵影预料的那样,很多灾民都生了病,宵禁结束后,他们成群结队来到各个医馆药铺。
这些灾民还属于身有余财的人。
更多灾民身无分文,或者要留着钱买活命的口粮,即使病了也只能硬挺,根本不去求医。
雨渐渐停了,气温有所回升。
府城中的各种店铺陆续卸下门板,开始做生意了。
人流顿时涌入粮铺。
谁都知道城里的局势越来越紧张,粮价也涨的飞快,都想尽量多买些粮食。
在一间粮铺中,打着哈欠的伙计把写着粮价的水牌高高挂了起来。
“三百文一斗!”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叹和悲鸣。
“昨天才两百六十文!”
挤在最前边的一个中年汉子摸了摸怀里的钱袋,陪着笑问道:“伙计,三百文一斗米,是不是写错了?”
“没有错,现在到处都缺粮食,我和你说啊,这三百文一斗只是上午的粮价,我劝你还是早点买,要是到了下午这价也许又要涨。”
汉子一咬牙,“我买一斗!”
说完颤颤巍巍从钱袋里掏出三串铜钱。
伙计正要拿斗给他量米,突然粮铺后院传来一阵喧哗。
“有偷米贼!”
“抓住他!这次说什么不能让他跑了!”
偷米贼?
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的目光向店铺中的米粮扫去。
可是很快一队五大三粗的护卫涌了出来,打消了某些人趁乱摸点粮食的想法。
唉,还是老老实实花钱买吧,能在这青州府里开粮铺的,谁不是手眼通天?偷他们的粮食,被抓住想死都不容易。
人群乖乖的排队交钱买粮。
赵影带着人经过,目睹了粮铺中的一切。
她走过一条街,在一棵大树旁停了下来,冷冷的说道:“下来。”
随行的董淮和梁沛之向树上望去。
树上藏着一个人,虽然树叶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