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私底下把圣旨递给蔡威的时候,觉得蔡威虽面色不变,但是接东西的手却都还在颤抖。曹昂叹了口气,上前无声地拍了拍蔡威肩头。
蔡威抬眼看了眼曹昂,沉吟良久方摇摇头,苦笑着叹道:“曹子修,你不懂的,你不会明白……”话毕,蔡威就合上了眼睛,不再去看曹昂,转过头,拿着圣旨沉默离开。
就在曹昂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却不想当天夜里,蔡威那里就又出了事。
荆州降将蒯越因为不满林艺当年在荆州所为,在知道林艺的追封以后,不屑地非议了几句。正好被路过的蔡威听到。
二十年生死与共的兄弟,蔡威若当真在能让人在死后都非议他,那他必然就不是蔡威了。蔡威杏眼眯起,修眉微扬,偏头盯着蒯越,从牙缝里蹦出一句:“你找死!”
蒯越被唬的手脚冰凉,却依旧不认为蔡威会在大庭广众下干出什么出格之事。
他手指着蔡威,强自冷笑:“蔡仲俨,你不要以为有主公护着你,你就可以横行无忌,早晚有一天,你……”
“你……”要怎么样的话还没说完,蔡威的剑就已经出鞘,他身旁的陆逊一个阻拦不及,长剑就穿过蒯越胸口,又迅速拔出。蒯越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愣愣地看着自己胸口的伤处,然后大睁着眼睛缓缓地向后仰倒。
“嘭”的一下人体落地声,惊醒了一片因蔡威举动呆愣错愕的人。
“仲俨!”陆逊一边着急地拉下蔡威的胳膊,一边在脑子里神思电转地思考着应对之策。
蔡威却淡淡地拂开陆逊的手,冷冷扫视着周遭的人。眸光锐利如箭。
他轻轻地甩了甩长剑上的血滴,仗剑在侧,声如冰霜地问:“还有谁?”
周围人几乎下意识地退后几步,闭上嘴,不敢出一点声音。而等到曹昂接到消息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蔡威依剑而立,浑身煞气,冷厉如出鞘的利剑,让周遭人一个也不敢上前。而蔡威近旁的陆逊则着急的搓着手,见他过来,立刻把蔡威狠狠地拉了一把,示作提醒。
蔡威扭过头,沉默地看向曹昂。眉目之间全是决然泰然。似乎根本不为自己将来的处分有一丝担心。
曹昂看着这样的蔡威,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人的不好掌握。即便他投了曹营,他也不是曹营的属下。哪怕蔡威听从他的命令,他也丝毫看不到他有臣服的迹象。
蔡威于他就像一个合作者,他有他的理念,他自己的一套形事方针,他会妥协,但是却不会无限制的忍让。他不忠于任何一个人,他也不臣服任何一个人,他是他自己的主公。
这件事,最后是以罚俸降职降爵的处理结果告终的。
这种宽大处理的结果即没有被蔡威反对,也没有被蔡威感激。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想来就已经想到最坏的结果。只是等到真出来,蔡威这淡然无比的态度又让曹昂怀疑:他是不是早就不在乎这些爵位官位,功名利禄?他怎么会显得如此漫不经心?
可等到曹昂拿这些话直接问蔡威时,蔡威却又笑道:“谁说我不在乎?若不在乎,我现在又在这里呆着干什么?单单只是等时机吗?”
蔡威说这话的时候,面上表情很轻松,好像在完成一件即将完成的事情一样。
后来曹昂才彻底清楚,蔡威当年所谓的时机究竟是什么。
因为就在建安十五年春,他率部回师的时候,走到麦城,就遇到稻生双穗的事。
行军宛城更是有云朵生于五铢钱。之后几乎是一路吉兆。而与之对应的则是建安十五年秋天,德阳殿走水失火,皇帝刘协感于天罚,长跪太庙请罪的事。
是感于天罚,还是觉得自己愧对祖宗,这些纠结曹昂已经无心理会。
在建安十六年冬天,他四弟曹植洋洋洒洒写出一篇惊艳士林的《洛神赋》,让不少老百姓都以为洛水中真真有一位美丽女神。
也是这一年,洛河冬季水涨,待水退后,有方石碑浮于水上。碑上用天书似的字迹写着四个字,有得道高人在看过天书以后,仰面叹道:“此乃洛神献碑。碑中所言,乃是天命。天数既定,纵是今上、魏王也该顺应天意。”
高人说完就飘然而去,留一众百姓结合高人点拨,兀自揣摩交流碑上所言究竟何意?揣摩来揣摩去,百姓们越想越觉得的这事应该跟曹家和陛下之间有关系,渐渐的有一个声音开始在私底下越传越广,即:神碑所言就是指的曹氏将替刘氏的事。说不定上头就写的:天命在曹。洛神想要指点曹家改天换地呢。
像是在印证天命在曹的说法一样,建安十六年春天,江东军事的中流砥柱,大都督周瑜病逝。而同年七月,曹昂就率帐中谋士及诸将合四十五万众,兵临建业,与吴侯孙权交战。
战事持续了将近一年,吸取上次伐吴教训的曹昂这次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竟然没让孙权有丝毫喘息之机。等到建安十六年末的时候,江东终于支撑不住,吴侯开城投降,归顺许都。
而次年年初曹昂就转战益州,准备扫平益州,一统中原:所有时机都已成熟,差的只是一个天大的功勋罢了。
可是曹昂那时候万万没有想到,正是那次已经计划好的兵临益州,让他跟蔡威的关系又一次下降。
他们兵到益州的时候,迎来的不是昏庸无能的刘璋的献城投降,而是刘备部绝对有力的提防反抗。曹昂看着恢复成沉默不言状态的蔡威,一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