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院旧校舍年久失修,已经是兴建于七十多年前的老古董,之所以并未拆除也是因为校长念旧。
黄昏,与死寂的危楼,这两者联系在一起总能让人想到某些校园怪谈诡事,特别是被青苔覆盖的潮湿木质地板逐渐泡发腐烂,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白青子时常怀疑它过不了多久就会断裂塌陷。
墙面的墙纸已经被污浊的泥水浸得看不清原来图案,橘红色的落日宛若地狱折射的红莲业火,一点点透过脏浊的走廊玻璃窗透入室内。
白青子站定脚步,看见了画室内少年修长清瘦的背影。
画室窗外有一株樱树,明明花期已尽,却总会枝叶哗哗摇曳细响,偶尔飘落进来几片凋零的粉瓣。
而他面朝窗外,一身苍白无暇的雪色衬衣,整个人的轮廓被镀上神祗般虚幻朦胧的碎金,背脊挺直,略长的墨发被晚风徐徐曳动。
白青子伫立在门口踌躇踱步许久才平复的心跳,不可思议的又开始异常跳动。
“言学长。”
白青子这次来,其实是打算做好心理准备委婉的跟他告别的。
他的手伤已经痊愈得差不多,虽然无法恢复到半年前的巅峰时期,但能绘出的画作也依旧是业界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更何况,他的精神理智值也已经稳定在b,完全能在现代都市正常活下去,也拥有了一定的压抑控制负面情绪的能力。
现在,只要她疏远,然后离开。等言凛跟薛橙的感情线开始按轨道发展,那么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白青子在意识里把该做的事盘算得清清楚楚,她捏紧指节,刚往前迈出一步,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打算说点什么。
言凛却在这一刻转过了身。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
清冽、阴翳,毫无光泽,仿佛对这个世界都已经失去了好奇与兴趣,眸底映不入任何事物的影子,只是万物消亡的死寂。
而这片死寂,却在他目光触及她那一刻,像是融解的碎雪,极快的溶成了一池溶入油画颜料的温光春湖。
“没能一起逛完的画展,下次还愿意跟我一起吗?”
言凛疏懒的单手撑着窗台,薄唇噙着笑,眼角微弯主动抛出了邀请。
白青子瞪大眼,酝酿好的想说的话一瞬全部卡在喉咙里,无法面对着这样的他,将任何一个拒绝的字宣之于口。
太…太狡猾了!!
他明明就知道她很难拒绝任何要求,还故意笑给她看,哄骗蛊惑着她答应!
可,她这次来的目的是助攻他跟薛橙的感情线啊!
白青子垂眸,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他跟前,将脑袋埋头抵在了他怀里,随手双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摆,别扭又难为情。
她只是不想被他看见自己丢脸的表情,所以才会。
可身为ai智能的她可能并未意识到,她眼下做的过于亲密的举动,被人类称之为“撒娇”。
她那颗被数据拟造填满指令的机械心脏,正以不合常规的速度跳动着,像是坏掉了的机器。
“怎么还生气了?”
头顶传来少年郎困惑的声音,因为贴着他胸腔,那种共鸣的嗡嗡感极其明显低沉。
随后,白青子便感觉到对方修长的五指张开,覆盖在她细软的发顶,以指代梳从上往下缓慢的摩挲、抚摸着,力度透着缱绻意味。
鼻间充斥着他衣袖间好闻的手工皂角干净的雪松气息。
七百多年来,她从来,没有被这样在乎过。
白青子蹭了蹭他的掌心,像是狐狸幼崽似的呜咽了一声,语气十分委屈:“那你记得赔我那个化掉的冰淇淋…”
言凛以拳抵唇轻咳几声,压下笑意,索性随心随性将她顺直的发揉乱——
“你想向我索要的,只有这个吗。”
她完全可以再过分一点,比如他的画,他的手,他这条垂死挣扎被她强行救回来的残缺的命。
白青子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她无法做出回应。
因为,他的人生结局已经被命运规划好,最终能有幸得到这一切的人……
“哼哼,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好嘛,问你你怎么也不说,结果自己偷偷跑来找言前辈,还好本小姐留了个心眼跟踪了你!”
画室门口传来薛橙洋洋得意的声音,那大小姐戴着一顶遮阳帽,一身休闲运动服,一米七几的身高拉得她身形高挑,透着满满活力。
此刻,薛橙正鼓着腮帮子,怒瞪着眸不满的看向言凛怀里小小一只的白青子。
“喂喂!不要告诉我其实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我可没法接受这种残酷事实。”
男女朋友关系?
这又是什么复杂关系,人类不是只存在家人、朋友、伴侣关系吗?
白青子大脑宕机,迷茫的站直身转头望向酸言酸语的薛,恍然,她总算记起了自己在这个位面主要的任务目的!
显然,言凛对画室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态度不善,脸色阴沉,语气透着不近人情的肃穆:“与你何干?”
言凛早几日在画展对薛橙的第一印象其实稍好,但也只是比他对普通陌生人的印象要稍好。
后来在白宅发生的那些事,察觉到对方对白青子并不和善的敌意,就连那仅有的一点可怜的印象,也就此被言凛抹去。
现在在他眼里,薛橙不过就是以前那些追着他狂喊喧嚣的骚扰者。
“言前辈!”
薛橙当然看懂了言凛厌恶抵触的目光,明明她才是真正爱着他的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