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容王府内烛火已通明,渐有乐声起,婢子们手托珍馐美果忙进忙出,但也不过伺候两位主子。
将军正襟危坐,不见动筷。
却看自家主子,身侧围着三个绝色舞娘伺候,还吃得满满一桌的果壳油渍。
那肚子是无底洞吧,吃多喝多也不见去解个手啥的,让新来的婢子几个瞧得出了神,不过即便是这般胡吃海喝的模样,依旧不似人间有的面容。
“此举恐有私会朝臣之嫌,容王若有事,不防开门见山。”才来没多久,伍逸便有些坐不住了,刚下值就被容王的人半路拦截‘邀’来府上,难道就是让他来看容王吃吃喝喝的?
齐容与慢悠悠吞去了口中食物才道:“将军莫紧张,今日本王请将军来是要取回一物。”
“我不记得曾欠过您什么。”
“不瞒将军。”齐容与稍稍坐直了身子:“本王与那延龄姑娘此前有过一些纠葛。”
原是向他讨人来了。
“容王所说的此前是何时?纠葛又所指为何?”
“哎呀——”齐容与面上显出腼腆之色:“也不怕将军笑话,本王上次去云香阁,本只是有意与延龄姑娘交谈几句,谁知她竟垂涎本王美色,轻薄了本王,本王思来想去,唯有将其纳入房,方能保本王贞洁。”
这话怎的同那日他送延龄到将军府时说的大相径庭?上次的‘宁死不从,要死要活’八字伍逸可是记得清楚。他此前同这位素无来往,对于容王的认知,只是在上朝前众臣的闲话家常里大致记了几个什么我行我素,脸憨皮厚的形容之词。
再看身侧的三个女子听了齐容与这话差点没忍住,脸上憋笑的模样甚是滑稽。其中一人没憋住,从唇间嗤出一个音,那手里的葡萄随身子一抖掉落在了齐容与的宽大衣袖上,被他冷漠地睨了一眼,女子赶忙拾起来,低头退去了些。
然伍逸却不觉好笑,而是一直保持警惕,“延龄姑娘是人非物,亦不是将军府的奴契婢子,容王在我这要人,犹缘木而求鱼之。”
齐容与斜下身子,张口接住一颗喂过来的葡萄,悠哉道:“据本王所知,戏子们在被放出宫的那日,将军将延龄姑娘接入自己府中。此举让本王甚是好奇,这一嘛,将军不是喜好美色之人,这二嘛,她又是个青楼女子。王后有意将御史大夫刘大人的嫡长女许配于你之事,想来将军也是知晓的,前朝后宫都看着呢,将军怎会自惹麻烦?”齐容与嘴里嚼着,挤眉弄眼,“若将军只是喜欢,倒不急于一时,不如本王先替将军接下这个麻烦,回头等将军寻个理由推拒了王后安排的亲事,本王再将人还给将军,岂不两全?”
伍逸心里大致有了一些端倪,容王如此执意,如若不是看上延龄的皮相那便是知晓了什么。思及此,他不由得绷紧了神经,想出一则借口来。
“容王何必棒打鸳鸯,我与延龄姑娘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曾互许终身,只因一些缘故走散,也幸得有缘再见。如今她染疾失忆,我将她留于府中医治,待其复原便会跟王上请旨迎她入府。”
“啊——原是如此。”齐容与恍然一叹:“想来以将军的声望和功劳,即便是要迎那青楼女子入府,怕连王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左一句青楼女子,右一句青楼女子让伍逸心下不悦,且不说他用了一些小计俩得知延龄现如今还是完身,即便不是又如何,她来凡地本就是要亲历世间种种。
但碍于身份,伍逸只是沉默。
齐容与撑起身子,端正坐姿,摆摆手让身侧的人退下,连同大堂中所有候着的人一并遣了出去,只剩二人正色对视。又见他站了起来,越过满是狼藉的酒案,走下台阶,声音凉薄:“巫山神君心里可是在气我语带羞辱?那就抛去凡俗的眼界,彼此坦诚如何?想来能与神君青梅竹马之人,应也是位女仙,我好奇的是此女仙既无心亦不取血而活,这便请神君解惑来了。”
伍逸反轻松了些,提杯饮了一口酒后才问道:“修罗尊主是何时得知我的身份?”
“统御大帝怕是老糊涂了,谁不找偏找神君这般气度非凡,面如傅粉的人下界来,放在人堆里,任谁都会多瞧两眼,想不知晓都难。”
彩虹马屁拍得一本正经,面不改色,让伍逸更是摸不透此人。
“尊主真是幽默,不过大帝身体健朗,耳聪目明,不牢尊主操心,至于解惑。”伍逸摇头:“恕我亦无解,若无旁的事,那便先告辞了。”说完,伍逸起身要走。他不想多做停留,于凡人身份不便,于神君身份更是不便。
齐容与微微噘嘴:“你家大帝也真是小气,天神境域比我九幽修罗多得多,这样一个巴掌大的地方还要同我抢,也是苦了神君在此隐去修为、韬光养晦。”
伍逸听这话不乐意了:“齐胥国本属天神境,若不是境眼遗落,也不会从九天之境坠至凡世之地,让尊主有机可趁。”
“想来神君为寻境眼也在凡地熏陶上百年了罢,这些个凡人呀倒是教了我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丢了的东西,谁捡到就是谁的这道理,况且既是丢了的,一这东西没有刻谁的名字,二你叫它看它应不应?所以嘛,不能说是我抢你神域的东西。”
不怕泼皮无赖,就怕泼皮无赖还能说会道,齐容与在嘴皮和脸皮上的功夫,伍逸甘拜下风,便不想再同他口舌之争。
“所以今日尊主唤我来就是为了挑明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