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句寒暄自报家门后,沉月了然但也仍旧恍然。
她是被人带到了天重海。
此海域虽化归天神境地,但有名无实,统御大帝从未插手天重海所有大小事,相当于一个自治区域,沉月也只是偶然听说才对此地知晓少许。
难怪自己觉得身处的环境令人身心舒适,且有益于恢复伤处,果真是同源系,而被这里的人唤做‘主君’的,便是天重海仙君:游光。
“昔日听闻月河之神灵海未开,神智不敏,委实惋叹了一番,可如今看来,是本君道听途说了,那些闲言碎语果真信不得。”
游光一身玄色浮云锦,衣边,袖口,腰封皆嵌满大大小小的亮黑珍珠。言谈举止间,微微的甩动都是一道风景,颇对沉月的审美,且这洛牙花根泡的果茶越喝越顺喉,她也就不那么急着想走人。
“送我来的人在何处?”一杯果茶喝了见杯底,沉月才徐徐问道。
游光略显惊讶,“本君还想问河神,是谁将您送到天重海宫前的,此人举止甚是令人不解,您身份如此尊贵,怎就将您放倒在宫门前的台阶上。”
“所以。”沉月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桌面,面无表情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游光,声音凉了些:“你就命人将一个陌生的女子搬进了宫,还用上好的仙果为其治伤,还能如此准确地猜到她是什么身份。”
游光开始不自觉眨眼,乱瞟,握着杯子的大拇指开始去扣那凸起的花纹,所有的动作在沉月看来无外乎心虚所致。
“天神境虽无明令禁止辖内神职者与修罗妖族往来,大帝亦素来对天重海极少过问,可海君还是得留个心,越是三不管的地,越是容易动摇,是以海君觉得,若是让大帝知道您与修罗尊主往来,会作何感想?之后又会有何作为?”沉月将鬓角一缕溜下来的黑丝勾往耳后,学着往日话本里描绘的刻薄样:“这天重海呀,在我看来,实是一方乐土净土富土,海君这一身的黑珠子我着实满心羡慕。可惜我那只有石头的月河中养不出什么活物,此番瞧着海君就更是眼馋了,便想若有朝一日,统御叔叔将这天重海收了回去,到时我再央叔叔划归我管,那我可就不是像海君这般含蓄了,如此亮光闪闪的珠子,非得挂满身才心喜。”
游光额上隐约浮水,却还是勉强维持着笑容:“河……河神真是爱说笑。”
眼珠斜三分,眼帘垂一分,嘴角再勾个不太真切的弧度,沉月一脸凉薄持续地敲打:“我是不是说笑,海君心中自有估量。”
“游光生性老实,你又何必吓他。”
熟悉的声音传来,沉月一愣,朝屏风那瞧去。
是他!但仍带着白狐面具。
撇去旁的不说,她好似从未问过他的名。
既已相见,为何又装模作样重新戴上面具?也好,就同他唱一出。
“华蔺借宿,却未问公子名讳,当真失礼。”沉月凉薄的神色未变,眼都不眨一下将容与迎至对桌。
待容与不疾不徐落座,游光像是得了大赦般起身就逃:“两位有什么恩怨慢慢解,本君不过是个局外人,此厢就不打扰了。”说完还示意屋内的下人都散去。
顷刻间,不相干人等走得一个不剩,独留下两尊静默如石的雕塑。
久久不见谁开口。
万年不过一瞬,其实一直不开口对他俩也无影响,至多是占人一席之地对看到天荒地老,总比尴尬到头皮发麻,不知所措,强硬蹦出一些连自己都觉得输了气场的字句要好。
“洛牙花根遇水成酒,只是味淡合着果香不易察觉,看你喝了有五杯,恐不益身子。”容与终是先开口,总归是因他受的伤,顾及到这一层,他也没理由不给个交代。
沉月确实觉得头开始犯昏,她刚还以为是受伤所致,始才依容与所言放下又喝去了一半液体的杯子,倒不会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她弓指撑着额头,用骨节打着圈圈揉,继续斜眼瞥容与:“名字而已,公子是不愿说吗?”
她额间的蓝叶甚为夺目,凡地的延龄本已生得艳丽,换如今染上神族空灵之气却又被那一抹蓝色搅得可谓妖冶,容与在心底自嘲,他就是喜欢她的皮相,又如何?喜欢她的皮相,喜欢她的人,喜欢她无法拿捏的性子,无厘头多变不定又胆小傲娇的模样。
也果真不是一句问候就能了了的。
“容与。”他轻道。
这两字并未得到沉月多大的反应,只是听她又问道:“若我没记错,修罗域尊主亦是这名,公子可识得这人?”
容与将面具缓缓取下,抬眼直直与沉月对视,不卑不吭,不虚不燥,决定端起身份筑起墙将话摊白了讲:“河神若想要引归昙,倒不必亲自去寻,本尊上月恰好得到一株,移栽到了华蔺后院,此花药用广泛,本尊这尚有一些前些日子存下来的花瓣。”
沉月朝他伸手,再摊开手:“拿来。”丝毫不客气。
容与依她,将装花瓣的乾坤盒化在了她的案前,立马被沉月收入,然后她站起身来,亦摊牌:“往日延龄欠下尊主情债,此次被尊主玄火晶所伤,就当是两清了,而这引归昙算是我帮忙修理那蛇妖的报酬,咱俩今后谁也不欠谁。”
铃算是解了吧,怪寒碜的。
“本尊记得那日你说过会嫁入巫山,可这五年来,本尊从未收到过天神境红贴,时常在琢磨是何缘由,既然今日河神就在这,不如给本尊解惑,如何?”
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