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花瑶一步步地接近狼群。
她看着东都神色中的绝望,只好用眼神去安慰。她慢慢地挪着步子,看着对方的人有些不耐地同时向她靠近,而这个时候,东都最后奋力挣扎了一下,居然挣脱了身后的桎梏,甩开了雪狼族人!
“东都,过来!”唐花瑶伸出手,便在与东都十指交错的瞬间,心念一动,飞星遁影四个字再度默念,两个人身影一闪,在雪狼族人愣怔之中,后退到初始的地方。
而后唐花瑶腾空而起,一双手吃力地拽着东都,不肯放开。
在这几步路之间,唐花瑶想了许多。
她在想自己和东都该何去何从,任务里的那个逃离指的是什么地方。她不知道这片雪原究竟有多大,极北之处会是什么模样,只知道南方有一片海,海的那一端据说有大陆,每年冬天的时候海都会结冰,曾经有人说过,沿着冰面一直向南,就会见到真正的富庶之地。
唐花瑶这时知道,这片冰原大陆已经没有了两个人的容身之地,她没有力气天天带着东都,与雪狼族玩你追我赶的游戏。这个时候,她唯一想到的前进方向只有南方,只有越过那片汪洋大海。
她不知道自己的力气能不能坚持到飞越海洋,但她想试,也只能一试。
“东都,海在哪边?”她咬着牙,小声问他。
东都指了指一个方向。
然后唐花瑶努力拍起机翼,向着那个方向前进。
任务完成。获得新的任务,渡海。
唐花瑶拽着东都,大个子的体重并不轻,小女孩双臂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力气,已经被拽得生疼,疼得麻木,却只凭着一股坚持,不曾摇摆一下。
她双手紧握东都的一只手,机械地拍打着双翼。而东都只抬起脸来看她,风中两个人的头发被吹得四散开,半垂的发梢盖住了东都的神色。唐花瑶只好躲开他的目光,绕开,往地上看。看地上的奔逐的狼群愈来愈远,看白茫茫的大地变了颜色,看那一片湛蓝涌入眼帘,看那一望无际的蓝,波涛奔涌而起又极速消散,雾气绕着卷奔腾而来,海不平静,却包容一切。
她看着狼群在岸边停驻下脚步,暴躁地嚎叫着,却不敢停歇哪怕一下。她只能飞。
只能到达那个看不见的彼岸,哪怕力量在流失。
她飞了不知道多远,晃了一下,差一点跌入海中。
而东都就是在这个时候才扭过头去看自己身下的。他对着小女孩无比信任,却并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里。这蓝色的水……是唐花瑶说的海?是传说中与南方斑驳缤纷的大陆连接之处?是那个曾经有无数人试着冬日里踏冰而过,却不曾回来的地方?
她要带自己去她的故乡吗。
她……能坚持下来吗?
没有了追逐的狼群却并不能说明脱离危险,甚至可以说,两个人陷入了真正的危险之中。唐花瑶不能停下,一旦停下,便是沉入大海的命运。她飞的速度越来越慢了,机翼需要半天才能振动一下,飞翔的路线歪歪斜斜,如同醉酒的人漫步太空。东都知道,是自己太重了。他知道这个女孩曾经越过这片海来到自己身边,然而现在,她带着自己,却回不去了。
东都的脑袋并没有多复杂,他想,只有唐花瑶放手,放开自己,才能回到故乡。
他嗷嗷呜呜地示意唐花瑶甩开自己,身上的人却仍旧半仰着头,只顾远眺,希望目光中出现陆地的模样,有绿色的林海起伏。东都见唐花瑶不理会自己,晃了晃身子,挂在半空中的两个人被他这用力一摇晃,害得差点跌落下去。
唐花瑶赶紧用力拍一下双翼,挑眉,有些恨恨:“东都!干嘛?”
东都低头看看大海,然后挥着那只没有被唐花瑶拽住的手臂指指自己。
唐花瑶恍然间想起来,他似乎惧怕这片海,只好叹一口气,安抚:“东都,别怕,我们快到了。”她说这话只是为了安慰对方而已,究竟离对岸有多远,还没有人知道。
东都嗓子眼里爆炸出声音,却仍旧无法让唐花瑶理解自己的意思。
他急得满头大汗,甚至想从唐花瑶被汗水浸透的手心抽出自己的手来,任由自己掉下去。然而刚一松开,唐花瑶冲刺而下的速度要比他还快,小小的身子从他背后绕过,揽住他坚实的胸膛,吃力地想回到天空,却只能再抬高一点点。
唐花瑶放弃了,只好贴着海面慢慢飞。
东都还在挣扎。
唐花瑶此时却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将双唇紧紧咬住,咬出殷红的颜色,不敢放松一丝一毫,生怕两个人坠入深海之中。
是两个人一起坠落,而不会是一个人。
忽然间,她却见到了海的尽头。
那是超出了唐花瑶脑海中一起常识的模样,仿佛是游戏中的一张地图,拥有一个看似美好却永远无法到达的边界一般。那尽头如一条线连绵无尽,海在线的另一侧消失,像是无声的瀑布。唐花瑶猛地停下继续飞行,她犹疑起来——大陆呢?南方呢?
而东都的双眸却渐渐失去了神色,空白一片,仿佛□□控的傀儡一般。他背对着唐花瑶,是以小女孩并没曾见到他现在的模样,只觉得被揽住的那人又开始挣扎起来,这一次的挣扎却让她失去反抗的力气,东都挣脱,却没有落入海底,而是跃起,前冲——跳进尽头的那端。
倏尔消失。
“东都——”
唐花瑶撕心裂肺地喊着,想也不想,跟着跃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