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祥打定主意,刚想向父亲表明心意,就见父亲伸出一双铁钳般的大手,狠命地把她们姐妹俩从母亲的怀里夺出来。随着母亲一声绝望地哀嚎,父亲的脸也扭曲变了形状。他仿佛是自己的一双手被人生生砍断了、或是一双眼睛被剜了出来。/p
父亲的眼睛pēn_shè着愤怒而又绝望的火焰,不顾姐妹俩的嚎叫与挣扎,狠狠地将她们推出了门外。随后又砰地一声将门死死地关上了。/p
从那一刻起,玉祥和姐姐就再也没见过父母的面;从那一刻起,她们俩就与家、与家中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联系。/p
等在门外的萨查和家中几个心腹仆人把她们姐妹俩连拉带抱地塞进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里,随着萨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马车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里。/p
不知赶了多少路,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玉祥只记得一路上萨查不断地给她们俩换衣服,换马车。衣服越换越旧、马车也越换越小,直到她们俩看上去已经像两个乡下姑娘了。/p
她们白天赶路,晚上便找一家又小、又旧的客栈住下。/p
她们越走越荒凉,越走路上的人越少。终于有一天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村子。村子看起来不大,村里的人更是少得出奇。傍晚时他们找到了一家小客栈。/p
萨查把马车拴在门口的木桩上,又把身上的包袱在后背上紧了紧,然后一手拉着姐姐,一手拉着她,走进了院子。/p
客栈的门紧紧地关着,两边的窗户也都关着,并用粗壮的木条订死了。/p
“好像是家没人住的客栈。”姐姐小声说道。/p
萨查松开姐妹俩的手,退到院子中央往房顶上看了看,见几缕青烟正从烟囱里冒出来。/p
萨察再次来到门前,开始用力地拍打起来。过了许久,玉祥听到里面传出抽动门栓的声音。又过了一会,门开了,一个脑袋从里面探出来,脑袋上还有一双惊恐的眼睛。/p
那双眼睛在他们身上来回搜寻了好几遍。/p
“小哥,我们想住店。”萨查面带笑容地说道。/p
那人往他们身后看了看,见只有他们三人,才将身体从门里挪出一点,说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p
“我们过路的。天黑了,想在贵店借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就走。小哥放心,店钱我们一分都不会少。”萨查说道。/p
“你们还不知道呢吧?最近这里正闹土匪呢,他们三天两头就来村里抢掠一番,不管是东西还是女人,只要让他们看到就都会被抢走。我们店里已经很久没住过客人啦。”说着又往他们身后看了看,/p
“你身边还带着两个姑娘,不宜在此地停留,我看还是尽早赶路吧,远远地离开这才好。”/p
“可是现在天都快黑了,两个姑娘还饿着肚子。您看这样行不行,只要让我们住一晚,钱加倍给您。”/p
可是还没等萨查把话说完,就听到路上传来了喊叫的声音:“土匪来了,土匪来了。”/p
萨查和开门人同时听到了喊叫声。萨查刚想伸手把门推开,可是已经晚了。开门人一闪身便躲了进去,然后哐啷一声关上了大门,又从里面插上门栓,之后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无论萨查怎样拍打,那门就像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反映。/p
萨查无耐只好带着姐妹俩往院外走,可还没等他们走到院门口,就见一个男人正在解他们栓在木桩上的马车的缰绳。那人以极快的速度解开缰绳,又跳上马车,还高高举起了马鞭。/p
情急之下的萨查大叫了一声,那人朝他看了一眼,然后狠狠地一甩鞭子,一阵尘土过后,马车也不见了踪影。/p
此时的萨查已乱了方寸,他想都没想就拉着姐妹俩加入到了逃跑的人群中。可是由于姐妹俩跑得实在太慢了,渐渐地落在了人群的后面。/p
萨查无奈,只得带着她们俩离开大路,拐进一条巷子里。他们在巷子里跑了十几米,忽见前方有几间破草房,草房边上堆着几个干草垛。/p
萨查选了一个最隐蔽的草垛,他拨开外面的干草,然后把玉祥拉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里面,并叮嘱说千万不要出来,等土匪走了就会过来找她。说完又把干草重新合拢,之后便带着姐姐一起消失了。/p
直到这时,玉祥才开始感到害怕,她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包围了。/p
自从离家之后,她就一直处在惊恐中。家中突遭变故,虽然父亲没告诉她原因,但她和姐姐都明白,家中一定是出了天大的事,否则父亲不可能将她们赶出门去。/p
后来,萨查又不断地给她们换衣服、换马车,最后连名字都不敢再用了,姐妹俩就已经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p
家庭的巨变和求生的本能使她们在一夜间长大了。她们身上不再保留以前各种刁钻的习气还有夸张的娇气。但同时,她们的欢声笑语也不见了。/p
一路上,无论饭菜多么难吃、客栈多么简陋,条件多么艰苦,姐妹俩始终没有发过一句怨言。/p
她们都成了彼此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依靠和信念。白天她们手拉手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到了夜晚她们就相拥而眠。她们都努力把笑容留给对方,而眼泪只会自己偷偷咽下。/p
而此时,当萨查把玉祥一个人留在草垛里时,当再也没有姐姐的手可以牵时,玉祥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这恐惧像洪水一样在姐姐离开的一刹那间就漫过了她的全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