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层缘由,他如今才会有家归不得。/p
这两日,莫萧大多数时候都是昏昏沉沉地躺着。偶尔清醒时,他也曾仔细回想过,自己究竟是如何中的蛊。/p
只可惜寂海大师似乎对于这件事也并不清楚。据他所说,自己当时倒卧在僧房外昏迷不醒,乃是那日清晨偶尔被一个洒扫的小沙弥发现的。/p
其实此言漏洞甚多,只是因为他来晋阳后,素与寂海私交甚好,心知他既有意隐瞒,定然也是因为某种不得已的缘由。而他养伤期间,一直都住在密室之中,且所有吃喝都是由寂海本人照料,他便明白定国寺中恐怕是已发生了极大变故。/p
不过寂海未说,他便也没有刻意去查问。只这日却是奇怪,他一觉睡到午后,才因口渴醒了。起身执壶时才发现里面居然还是隔夜的茶水。/p
他一开始还未在意,结果又等了一个时辰,寂海还是没有来。因想起他说过,这密室白日里绝不可开启,若哪日有变故,他必须要等到酉时后,再去他日常打坐的蒲团下,那里有处密道,可以直通寺外。/p
此时想来,寂海大概早就知道情形不对,已提前为自己准备了出路。想起此番相见,他与往常大不相同,不仅身形格外枯槁不说,言语间还常有消极避世之意。/p
寂海此人,自幼年起即遁入空门,长成后又师从慧隆,曾为小乘成实宗的大师。昔日隋炀帝巡幸扬州,他还曾受命于慧日道场为宗室宣讲。/p
只可惜物是人非,随着隋灭唐兴,尤其是玄奘从天竺归来后,小乘便自此式微。反观大乘佛法,却开始在民间日益盛行起来。只是寂海终生所学,皆是奉罗什为祖,他不愿随波逐流,中途改宗。因此定国寺便渐渐没了从前的声望,尤其二十年前,他最得意的弟子怀远也一朝出走,他便从此一蹶不振,就连寺务也不大照管了。/p
他为人律己甚严,对待子弟更是严苛。可对于普通信众,却又格外宽容。莫萧与他相交后,虽觉他此举不妥,可终究对方也是一代宗师,他不过一后生晚辈,又怎好置喙。/p
果然这一天终究来临。从适才在街市上听见有人议论说大师要闭关时,他便心生不祥预感。/p
寂海,他恐怕已是凶多吉少。/p
心下不由叹息。/p
而渐渐地,马车已掠过热闹的街市,开始在驰道上奔跑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p
车夫不敢打扰,只轻轻提醒道:“文瀛湖已到了。”/p
赵西原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他绞尽脑汁,都是在思考要怎样才能救下莫萧。/p
每到这种时候,他便深恨自己的脑子不好使。这件事,从头至尾,可以说都是他的责任。若不是因为自己,莫萧肯定还好好地做着他的晋阳县令,又怎么会沦落至此。/p
他默默叨念着,一时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马车已然停下,而莫萧,竟也不在车中。/p
好在车门只是虚掩着,他愣了下便反应过来。一时他跳下马车,便看见巽水烟波之中,莫萧正在岸边幽幽远望。/p
今年晋阳的夏天格外漫长。可不想这文瀛湖边居然已有了些许秋色。/p
天高云淡,映衬着脚下一汪碧水。远山疏阔,却氤氲出许多迷蒙雾气,轻拢在湖面上。一只小舟停在浅水处,在微风中轻轻荡漾,顷刻间碎了涟漪,便晃荡出一池翠色碎玉来。/p
一只飞鸟偶尔经过,停在了赵西原面前。他终于醒过神来,问道:“这就是文瀛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