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炎因那日跪在雪地里太久,回家后便得了风寒。好在陈合怕出事,好歹跟在他身边。果然半夜里听见他呓语,唤着也没甚反应。再一摸额头烧的滚烫,便赶紧打了水拧了毛巾照顾。好不容易挨到三更天略为好些,可不想快天亮时病势突然转沉,这回看着却有些不好起来。他心里头着急,也顾不上与崔母打招呼,便匆匆出了门。/p
只大约他心里有事,便没注意路上状况,却不知怎的竟与一个人迎面撞上了。耳听得对方一声娇啼,对方已被他撞翻在地,半天不得起身。旁边还散着个竹篮,里面的碗碟都碎了一地。那姑娘一抬头看见,便跪在那处嘤嘤地哭了起来。/p
陈合心中着急,只好低头劝慰道:“你别哭了。这些多少银子,我统共赔你就是,何须如此。”/p
不料那女子闻声却嘶喊道:“你说的容易,知道我们郎君最不耐烦等人了吗?这一来一回,他今日心情又不好,我哪里还有命在?”/p
陈合见她还噙着满满一眶眼泪,心里也有些不落忍,只是她的话不免夸大其词,这哪里至于为了早饭迟了些便要杀人的。不由失笑道:“你是谁家的女子,说话这样过分。你先起来,了不得我叫人陪你走一遭,必不叫你受了委屈如何?”/p
言罢也不等她答话,正好那边来了一队巡街的金吾卫,他便发一声喊,待人过来吩咐了一通后,便转过街口去了医馆。/p
这一忙,转眼就到了午后。好不容易与崔炎擦身服了药,才将他轻轻放在榻上。他一夜未眠,此时真是腰酸背痛。谁想一转身,又听见他在睡梦中犹辗转反侧,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陈合一直望着他,直到他终于送开紧紧握住的拳头,模模糊糊地念了一声:“唐……,对不住。”也不知说的究竟是唐灵还是唐临,他便长叹一声,随即掩门而去。/p
其实崔炎此人心思颇重,因此即便是陈合,也有许多不了解他的时候。不过自唐灵上次患病,许多人便知道唐寺卿是允诺了要让他做女婿的,所以之后才会让他单独携女出行。/p
此事他初听时,也觉得怪异。可他后来想想:又觉得以崔炎这样的临机应变,当时想拒绝也未必没有法子。再者他虽因为其父之故,在崔氏家族中难以出头。可毕竟也是入了族谱的崔氏嫡系,而且年少英雄,得圣上赏识。这几年间也不乏有朝中重臣欲结秦晋之好的,他一直不理会,没道理会被一个大理寺卿拴住脚,而从此放弃前程锦绣。/p
只是他原本志不在情爱,陈合本想着他此番就算的确有一两分真心,应该也不至于像这样丢了半条命一样。/p
毕竟现下武元庆案虽已获得了突破,多半是宫眷与朝臣勾连,陷害武氏。甚至连陈合也大概知道,此事一准与柳相脱不了干系。可惜缺少证据指证他,也终究是难得圆满。/p
他满腹心事难解,再想到这个关口,自己却很快就要出发去川蜀,便更是愁眉不展。/p
因为童年的相伴,他对崔炎总是难免牵挂,心里只盼着他能万事顺意,一切都好。即使这次他随苏定方回来后性情大变,开始无比热衷于功名利禄,陈合也只是如往常一般陪在他身旁。/p
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崔炎不会变坏,因此只要是他想做的,自己就一定会无条件支持。/p
他一念及此,便又一次坚定了起来,脚步便不由地再次轻快起来。/p
岂知没走几步,便被人扯住了裤腿,一转头才发现正是早上那个丫头,却是七窍流血,面目可怖。她看着陈合,一字一句地泣血说道:“她没死,她没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