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将近一年, 张清皎再一次随着何氏、金氏等长辈, 来到位于兴济县郊的大悲寺。寺外的竹林依旧飒爽, 梅林依旧葱翠,天王殿一侧的那棵桂树却并未绽放暗香。原因无他,只是时令未至罢了。黄褐『色』的花苞尚且掩藏在枝叶间,犹如黯淡的小珍珠串, 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p
秀丽婀娜的少女不着痕迹地抬眼望去,掩去心中莫名的不安感。若是将她与少年的缘分视作桂花树下开始, 这般花苞收敛的桂花树似乎隐约预示着什么。不, 不, 她不该这样想。他们的缘分既然是从佛寺里开始的, 那便应当是得到了佛菩萨的启示与护佑, 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差池。/p
因担心孙伯坚的病情,她这些时日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这种时候,往往是瞧见什么都以为是悲观的预示。其实, 时令未至,花朵未开,本便是自然轮转之道。花开花谢只是桂树每一年必经的生命历程罢了,她又何必想得太多,平白让自己更不安呢?/p
“亲家。”金氏忽然轻轻唤了一声。/p
张清皎循声望去,目光落在匆匆而至的丁夫人身上。丁夫人依旧穿戴得很得体, 看起来颇有些憔悴。她脸上虽敷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却怎么也遮不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倦意。跟随着她的大儿媳李氏亦是满面忧『色』,连笑起来都有些勉强。/p
“二公子的病情如何?”何氏把住丁夫人的手臂, 缓缓地朝着天王殿而去,“听说是偶感风寒?大夫怎么说的?我们家积年延请的老大夫医术不错,不如也去你家给二公子看看?需要用的『药』材够不够?若是有甚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p
她充满关怀的询问令丁夫人不由得微微舒了口气,苦笑道:“多谢老夫人的好意,还请老夫人代为延请那位大夫给犬子瞧瞧。『药』材便暂且不必了,家里还有不少前些年积攒的好『药』材。若是不够了,我再厚着脸皮向老夫人借。”/p
“怎么忽然就病了呢?”金氏亦是不掩担忧之『色』。/p
“原本以为不过是寻常的风寒,哪知道竟是病得越来越重了。”丁夫人长叹道,“前些日子他还能强撑着读一会儿书,不愿因这场病耽误了秋闱。到了如今,连醒着的时候都少了,更不必提读书了。”/p
“这种时候还想什么乡试?养病更要紧些,秋闱耽误了也便耽误了,往后还有得是年头好好赴考呢。”何氏道,“许是这孩子还念着这场秋闱,心事太重,病情才会反复罢。你们回去可得好好劝一劝他,让他看开些。他这般年轻,人生还长着呢,还愁没有获取功名的机会么?”/p
“老夫人说得是。”丁夫人道,见张清皎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底眉梢难掩关怀之『色』,心底不由得暗自觉得满意。这孩子瞧着便是温婉娴静的『性』情,又擅长照顾人,与她以及大儿媳全然不同。想来,便是婚期到来时二哥儿尚未痊愈,也能放心地交给她照料了。/p
众人拜过天王殿的弥勒佛与大雄宝殿的如来佛,又去拜了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与地藏菩萨。张清皎随着长辈们三跪九叩,心中暗暗祝愿孙伯坚能尽快痊愈起来。何氏和丁夫人更是眼也不眨地便在功德箱里放了上百两银钱,丁夫人还特意在佛前供养了一盏灯,保佑二子早日恢复康健。/p
等到抱着签筒的小沙弥前来让她们摇签时,何氏摇了个小吉,金氏摇的是小凶,立即茫然地望向女儿——这是她给马上就要去考秋闱的张峦摇的,难不成相公这次又要落榜了?这……这签文绝不能告诉他,否则反倒会影响他的心绪……/p
丁夫人神『色』凝重地接过签筒,小心翼翼地摇了两下,竟然摇出一个大凶。她拿着这支签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浑身微微颤抖,竟像是一时喘不过气来一般。若非旁边的儿媳李氏赶紧扶住了她,恐怕她瞬间便要软倒在地上了。见婆母反应如此剧烈,李氏的神情也变了,求救一般望向何氏与那小沙弥。/p
何氏忙道:“咱们光是看着签文自个儿算吉凶,可是算得不太准的。还是须得让大师来解签,告诉我们签文中的奥妙,指点我们该如何转运才好。小师父,解签的大师可在?”/p
小沙弥双手合十,往右指了指:“女施主这边请。”/p
丁夫人仿佛抓住救命的稻草般双目一亮,扶着李氏往解签处而去。走了几步,她忽然又回首望向张清皎:“皎姐儿,你也给他求个签文罢。咱们都拿着签文去让大师解。”/p
她到底不相信,不过是问问儿子的病情,结果得来的唯有“大凶”。这究竟预示着什么,她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正惶急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曾经听人说张家这姑娘在京中时颇有佛缘,便不由自主地将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若真是得佛菩萨眷顾之人,想必神佛也会爱屋及乌照顾她的儿子罢。/p
见丁夫人的眸中涌动着期盼与希冀,张清皎实在是无法拒绝。她轻轻颔首,拿起签筒摇了两下,一只签便跳了出来。水云正要躬身帮她将这支签捡起来,她手中的签筒便猛然裂成了碎片,所有签文都散了一地。/p
这情景实在是太熟悉了,令张清皎怔了怔,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两年前在崇福寺的遭遇。那时候,主持大师告诉她,因为命理的缘故,所以她不好求签。可这都已经过了两年有余了,难不成她的命理还在变化,还是不能求签么?/p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