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袁月紧赶慢赶地追到内殿, 萧虞已经伏在至尊膝头哭开了。袁月一顿,默默地退到了一旁。/p
不是她不想说点儿什么劝劝,而是她知道自己说了也没有用, 还会引起至尊的不悦。/p
其实, 长兴宫里伺候的这些宫人们早就习惯了:自边地来的这几位王世子,画风和帝都里的宗室很不一样。他们平日里在勋贵公卿面前都极注重自己的颜面, 但到了至尊面前就不一样了。/p
——脸?那是啥?/p
对,就是这个画风!/p
而燕王世子, 又是其中之最。没看这位一进内殿,二话不说就是哭吗?/p
袁月敢用她四品的官职发誓:绝对连嗝都没打的!/p
偏偏至尊对此还特别纵容……不, 应该是特别享受。一边轻抚着燕王世子的头发,一边柔声安慰:“好啦,好啦,莫要哭了。来,告诉叔父, 是谁人给你气受了?”/p
看那架势,分明是只要燕王世子说出一个名字,至尊便要想法子帮她找回场子的意思。/p
萧虞抽抽搭搭的,哭的眉眼鼻头都红通通的, 看上去特别可怜。偏偏她此时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上也还带着破损的血污, 好不狼狈凄惨!/p
萧澄安慰了许久都不见效, 她反而越哭越委屈。萧澄急了, 扭头便喊袁月:“你快去查, 究竟是怎么了?”/p
这时,萧虞终于开口了,赌气般地说:“至尊也莫要叫人查了,只需在宫里给臣留一间陋室,收留臣,莫要叫臣死在了外面便是!”/p
身体不好的人,大都忌讳生死之言,加上萧澄本就『迷』信,对此更是避忌得紧。听见萧虞说什么死不死的,当即便面『色』大变,板着脸斥道:“什么死啊活啊的?谁敢伤你?”/p
他伸手一指袁月,厉声道:“你去,问问燕王世子的随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五城兵马司,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让王世子住在帝都都觉得不安全?”/p
“是。”袁月应了一声,匆忙而去。/p
打发走了袁月,萧澄叹了口气,和声和气地问萧虞:“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给朕说说。”/p
萧虞委屈地鼓了鼓脸颊,哼哼了几声,这才把自己在朱雀街附近遇刺的事说了。/p
“什么?”萧澄拍案而起。/p
才听了个开头,他便又惊又怒,连连斥道:“大胆,大胆,实在是大胆!”/p
而后,又觉得后怕:“养死士都养到京城来了,下一回,是不是要养到长兴宫里来?”/p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竟然有人蓄养死士,刺杀宗室王公。/p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都犯了天子的忌讳。萧澄觉得,他已经不必再听下去,此事必须彻查,不但要就处刺杀萧虞的罪魁祸首,更要挖出这些死士究竟为何人所养!/p
“来人!”/p
“臣在。”从内殿门口转出来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官,毕恭毕敬地对萧澄施礼,“臣荀煦参见陛下。”/p
这个女官,萧虞认得,甚至还算得上相熟。想当初,她第一天到京城的时候,夜宿披香殿,便是这位荀女官替她值的夜。后来,连着数次至尊有旨意或赏赐,都是荀女官到燕王府宣的旨。/p
但萧澄却对她印象不深,见来的不是袁月,他略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问道:“袁月呢?”/p
荀煦不慌不忙地回答:“回禀至尊,袁女官奉了至尊之命,前去询问燕王世子的随从了。”萧虞的随从不能入宫,都在午门外候着呢,袁月此时自然也在午门外。/p
听见她说袁月亲自去问了这件事,萧澄神『色』稍缓,觉得袁月对此事足够重视,先前升起的一丝不满也随之散去。/p
连带的,对荀煦这个实话实话,不曾借机给同僚上眼『药』的女官,他也看着顺眼了许多,当即就把事情分派给了她:“你去传旨刑部和五城兵马司,全力稽查燕王世子遇刺一事。严查!”/p
最后两个字,萧澄说的是掷地有声,眼中寒气四溢。/p
荀煦丝毫也不受影响,神『色』沉稳而恭敬地应诺:“臣领旨。”/p
然后,她便出了披香殿,叫了两个心腹低阶女官,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刑部和五城兵马司,传达至尊口谕。/p
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心里的激动。/p
——她努力了这么久,直到今日,总算是入了至尊的眼了。/p
至于方才替袁月说话的事,她淡淡一笑,根本就不在意。她太清楚了,袁月做御前女官之首多年,根基稳固,想要搬到她,只有两条路可走:/p
第一,日复一日的耐心侵蚀,一点一点消磨掉袁月在至尊心目中的地位;/p
第二,沉住气,不要慌,瞅准机会,一击必杀!/p
第一条路显然不适合已经年逾四十的荀煦,因为袁月比她年轻十岁,且平日里行事一向小心谨慎。就算荀煦这能蚕食掉袁月,恐怕以她当时的高龄,至尊也不会选她做御前女官之首了。/p
因为恐怕过不了几年就又要换了,麻烦!/p
而第二条路,荀煦观察了很久,都觉得自己没有机会。直到诸王世子入京,至尊明言有意于诸王世子中择储之后,暗中监控袁月多年的荀煦终于觉得:她的机会,来了!/p
只看如今的形势,荀煦觉得,自己根本就不用多做什么,袁月早晚自取灭亡。而她只需要循序渐进地在至尊面前多『露』『露』脸,让至尊在选择代替袁月的人的时候,能首先想到她就